城乡班车

从都昌发往各个乡镇的班车,他将一代代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送出家门,奔向远方;又将岁月亲吻过脸颊的游子们接回故乡,与亲人欢聚一堂。有人荣归故里,有人客死他乡,它见证了多少家庭的欢天喜地,又惆怅了多少人世间的苦难沧桑。它见证了都昌及周边乡镇日新月异的变化,也走遍了都昌湖光山色的绝美风光。

幼时,每逢新春佳节我便翘首以盼,那个三叉路口是父母归来的方向。我对他们感到亲切而又陌生,短暂相聚几天后,他们又要乘车去往他乡。那时候的班车就默默的停靠在马路边等待着我们告别,我要死要活的拉住父母的衣服不让他们走,奶奶在身后把我往回扯,父母一边上车一边轻轻的把我像奶奶身上推,哽咽的和司机说:师傅,快点开车,快点开车。我在马路上哭,父母在车里面哭,他们把头探出窗外,回望着家乡和父母子女的模样,直到变得模糊......那时的父母,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啊,而这种画面不过只是一个时代的农村缩影罢了。

那时爷爷每个月都坐班车去一趟县城领退休工资,每次都会给我带一些零食,爷爷一出发我便一茬接一茬的问奶奶爷爷是否回来。因为家在马路边上,我便搬个小马扎坐在马路边上等待着爷爷。看到爷爷扛着一箱泡面拎着一大包咪咪满脸笑容下车,我便高兴的手舞足蹈。

后来我又长大了一些,母亲在北山加油站附近租了一间地下室在县城照顾我读书生活。我每天从那里出发去四小,路上总能遇到那辆回家的班车,每次遇到它,我的目光便会随着它的移动而移动,是啊,它把我的心也带回去了。母亲希望我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我却常想回多宝,母亲便答应我完成了学习任务,就让我回家去玩。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玩了一段时间,母亲便打电话到家里,让我回来念书,可我在家里已经玩疯了,根本不想走。爷爷正好要去县城领工资就说陪同我一起来县里。我在加油站那里下车,爷爷坐在靠车门的第一个位置和我说要好好读书,我点点头就下车了。这时候的爷爷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呼吸都喘着粗气,我看着爷爷的模样泪花就在眼圈打转,我想跟爷爷回去!于是把东西放回地下室以后,我就开始站在马路上等,密切注视着每一辆从身旁经过的班车,企图从过去的车辆中看到爷爷的身影,那时候的路每经过一辆车,就会掀起巨大的灰尘,道路两旁的房子都被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黄色尘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我在一辆车上看到了爷爷的身影,还是坐在进门第一个靠窗的位置,爷爷也看到我了。我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追着车就不要命的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流泪,不停的呼喊着爷爷,爷爷把头探出窗外极力的发出更大一点的声音说:“回去!回去!” 很快我就只能看见远去的车尾,地上的尘土吸附在了我布满泪痕的脸上,似乎是在劝我别再流泪。我追不上远去的班车,也追不上逐渐离我远去的爷爷。此后没多久,爷爷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当时的我每次看到班车,我还是会习惯性的看向那些班车,那个位置,只是永远都无法看到爷爷的身影。 后来听奶奶讲才知道,看见我在后面追车,八十一岁的爷爷在车上一路流泪。

二十岁时当兵第一次回家探亲,我又踏上了那辆久违的班车,听着围绕在身边的方言,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兴奋,虽然只有十六公里,但是我感觉每一分钟都特别的长,因为每一秒钟都充满着期待。车子一路开,老乡们一路聊。从政治、文化、经济到民生,从打老虎拍苍蝇讲到了新农村建设。我一边欣赏窗外家乡的变化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经过大坝时望向窗外,波光粼粼,阳光把车辆的影子映在了湖面上,更像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这辆承载着无数人回忆的班车,它依然每天坚持在这条路线往返,继续带领着一批又一批人去往外面的世界,在此也特的向城乡班车的新老司机师傅们表示诚挚的感谢,曾以为轰轰烈烈的人生才够精彩,现如今觉得坚守在一个平凡的岗位日复一日更加伟大。愿所有出门在外的游子历尽风帆,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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