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教育弟子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什么活着和怎样去活着的问题。
为什么活着?作家毕淑敏曾经在北京大学开讲座,说生命本就是毫无意义的过程,但活着就在于为生命找寻意义,孔子提出的问题也可以用“寻找意义”做答案。站在孔子所处的春秋时代,他对个体生命的期望值超越了同时代的很多人,首先一点就是他不再关怀个体的毫无得失,而是站在历史的大格局,大潮流中审视自身存在的意义,然后去努力作为来彰显存在的价值。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先寻找意义,再体现价值。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语出《论语.学而》)
“贤贤易色”,对于这句话的解读自古以来争论不休,大多解读为对待女人,应当重视德行胜过重视容貌。不说这种解读对与不对,先看看内在逻辑。
编撰《论语》,子夏功不可没。孔门弟子中,子夏并不像颜回、曾参等人那样恪守孔子之道,他是一位具有独创性的思想家。他关注的问题不是“克己复礼”,不像老师那样终生追求复兴周礼,而是与时俱进的当世之政。因此,子夏发展出一套偏离儒家正统政治观点的政治及历史理论。
孔子死后,子夏离开孔门,到魏国另起炉灶开坛授业,后来魏国政治家李悝和卫国政治家吴起都是他的弟子,但两人都以法家思想著称。不幸的是,子夏中年丧子之痛加上双目失明,孤苦伶仃,生活失去来源。好在同门师兄曾子伸出援手聘用他回来,协助曾子一起编著《论语》。
子夏是孔子门生,孔子教学严厉,这一点在《论语》中屡有记载。按照前人解读,子夏这个学生到老师面前请教什么是真正的有学问,列举了对待四种人的态度,放在第一位的是怎样对待女人,其次是如何对待父母,君主和朋友。这合乎逻辑吗?
解读的误区关键就在于这个“色”字。《论语》中多次提及色字,比如“人在少年,血气未定,戒之在色”,比如“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比如“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比如“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等等。色在《论语》中有两种解读,第一是女色,第二是脸色,态度。但就我九年研读《论语》的经验,色在《论语》中只有一种含义,那就是态度,一切关于“色”的解答都与女色无关,孔子从来不跟弟子谈论女人,而只能解读为脸色和态度。
那么在这里应该怎么解读呢?难道子夏真的这么不长眼,在老师面前谈论女色?
我们首先看现实语境,《论语》是一部记录孔子与学生对话交流的语录集,那么子夏说此话时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老师孔子。孔子是什么人?孔子是他的老师,是春秋当时著名的具备贤德与智慧的人。
中国汉字活用,比如《论语》中好,作名词用时,有好坏善恶的好;做动词用时,有喜欢热爱的好。“好好”两个字叠用时,可以解释为喜欢热爱美好的事物。那么,“贤贤”两字叠用时,贤字是否也活用为动词?答案是肯定的。
贤贤,第一个贤字为动词,意为尊重敬仰,第二个贤字为名词,意为像孔子一样具备美好道德之人。
如果这种解读成立,那么“贤贤易色”就应该解读为,尊重敬仰具备美好道德之人,改变自己原有的态度和认知。
再将这种解读贯穿全句来看:子夏对老师说,在您这样德高望重的贤德之人面前,做弟子的应该放下固有的执念,改变原有的认知和态度,见贤思齐,从善如流;这是第一层,这是敬,是面对老师这样的贤者应有的态度。
在事奉父母亲时,身为儿女的应该竭尽全力,不应该有所吝啬,有所不舍。父母年迈了,好吃的偷偷藏起来不舍得给父母吃,父母生病了,把自己的钱藏起来不舍得为父母花,这样的事情不能做。这是第二层,是面对父母的态度,这是孝。
在事奉君主时,身为臣子应当敢于担当,在关键时刻甚至勇于献身,这是忠。
在对待朋友时,要讲究信誉,承诺给人家的事情,说到就要做到,这是信。
首先是对贤德者的敬,其次是对父母的孝,第三是对君王的忠,第四是对朋友的信。做到这四点,就是有学问。
子夏对“学问”的内涵层层分解,精彩而深刻,同时在面对老师时,这个马屁拍的着实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