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你好。
你现在在哪里呢?是正坐在某一条街道拐角处的长椅上看不远处孩子们放的烟火吗?是正蜷在某一家阳台角落的阴影里看里头客厅里放着的春晚吗?还是正躺在某一户屋顶的瓦片上听着从下面隐隐传来的吃年夜饭时的欢声笑语呢?
呵,或许你此时就正站在我背后呢,好奇地越过我的肩膀看着我的动作,又在我转头的那一瞬间迅速地消失不见。
断断续续地,听过许多有关你的传说。有人说,你是通体暗红色、披鳞带甲的巨大怪兽,害怕红线编成的铜钱剑和巨大的声响;有人说,你是由一年里所有人类身上散出的负面能量凝聚而成的灰色妖怪,在一年中最后一天的凌晨消散于天地之间;也有人说,你是一个长得像小孩子似的神仙,被天帝派到人间驱散所有旧的一年中的黑暗,迎接崭新的一年。
无论是哪一种,我却总觉得,你大概很孤独。
就像十二点之后,电视上的盛大晚会落下帷幕,微信群里拆空的红包壳子在虚拟世界里散落一地,客厅里大桌子上的瓜子壳、橘子皮狼藉地堆在一起,我茫然地躺在床上,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过去一年中的种种在此时此刻如走马灯般地在脑海中清晰的浮现,冰凉的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远处烟花飞上天空时发出的尖锐破风声——在那一刻,我突然无比孤独。
过了年,又长了一岁,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是个大学生了。“准大学生”今年微信里突然多收到了好多红包,陆续工作了的哥哥姐姐先后发来祝福,88.88、66.66、67.80……配上红包上写着的“高考顺利”、“考的都会,蒙的全对”,竟慢慢像被催眠了似的,只觉得自己真的能“高考大捷”了。信佛祖的老师告诉我,人有愿力,虔诚地向上天祈求,就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呢?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是天帝派下凡间来的使者,那劳烦你返回天庭的时候顺路去帮我问问文曲星君吧,问问他有没有听见我的祈祷。
年,大家都说,过年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有好吃的,有漂亮的烟花,还有“小钱钱”,可我想你现在大概也不那么开心吧,毕竟在那些千变万化的传说里,唯一总是相同的一点,就是过了今晚十二点,你就该走了。
年,或许你又是开心的,人家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无论如何,在大年三十的这天晚上,悲伤的人们总是尽量快乐,寂寞的人们总是尽量热闹,分离的人们总是尽量团圆。其实这也是一种幸运吧,人间多悲苦,而你所见的却总是最快乐的那一天。
久坐,屋子里有些热,起身溜到阳台上的栏杆处趴着,远处明亮的灯火零星倒映在楼下一片黝黑的湖泊上,湖心隐约摇晃着一点亮光。
“爸爸,你看那湖中间的光!那是一艘船吗?”
忙于低头回复各种新年祝福的父亲抬头看了一眼,答:“不是,那是对面楼上灯光的倒影。”
“哦……啊,你看,对面一栋楼上,只有一户人家亮着灯呢!爸爸,为什么只有一户人家亮着灯?”
“因为……别人都在别处过年了吧。”
年,你在湖心的那一点灯光处吗?还是四周黝黑的湖水里呢?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客厅里传来熟悉的歌声,春晚的最后一个固定项目终于到了,春晚就要结束了,今年就要结束了,年,你就要走了。
我眯起眼睛看着楼下,那里还是一片静悄悄的黑色。
年,我知道,那远处明亮的万家灯火是你,那近处迷茫的影影幢幢,也是你。
年,你好,年,再见。
年,新年快乐。
你一位陌生的朋友:知名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