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的几日,太辰宫的准帝后忙得不亦乐乎,忙着布置太辰宫中的一草一木,也忙着处理太辰宫的大小事务。反倒是帝君,只忙于铸剑这一桩事,相比之下,算是清闲很多。
这一日凤九手上的活都告一段落,便想出去走走。想起那日同东华说起初遇之事,想起那个林子,就想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想起些什么。说走就走,化作一道青烟,转眼已至林中。依旧是郁郁葱葱,这里便是他们缘起之地,凤九觉得缘分二字着实奇妙无比,本是隔着一个洪荒的他们,却能够再次相遇、相知再到相许。姑姑和他都同她说过,只是她还是想不起那日的情景,往林中更深处走去。忽然间阴风阵起,满地的落叶漫天飞舞,凤九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见林深之处有一高大壮实、皮肤黝黑、满是胡渣的粗糙汉子,相较之下,更觉得她家帝君英俊无比,温文儒雅而又不失英气。那糙汉伴着阵阵邪气,看来是来者不善啊。白凤九,清醒一点,这种时候就不要再沉迷于帝君的美色,凤九警醒自己。凤九还未来得及开口,那汉子却先开口了:“你也是天族派来的捉我之人?怎的这次派了个如此俊俏的小娘子。你这模样,老子我很是中意,不如随我回洞中做一房小妾。”
“那你要先问过我手中的剑。”凤九心想两次在这林中都遇到对手,真真是机缘巧合啊。可如今,她早已不是三百年前的毫无还击之力的小丫头了,她的修为亦是日增月盛,今日权当一试身手了。幻化出长剑先发制人,手腕翻转间,手中的长剑如雷电般快速闪动,剑影与粉衣少女合二为一,打的飘逸绝尘,却又招招凌厉。那糙汉也不落下风,防的滴水不漏,一时间二人还是难分伯仲。那糙汉倒退三步,捏了个决,片刻间周遭一切静止。“迷魂蛊术,能奈我何,今日你算是碰上对手了。”凤九挥一挥衣袖,周围的一切又恢复如前。“你是青丘九尾狐一族?”这迷魂蛊术从未失效过,唯有青丘九尾狐一族,擅迷魂术,二者两两相抵,所以这迷魂蛊对对凤九自然是无效的。“还算你有几分见识。”“好个不知好歹的小娘子,老子看你生的好看,想要怜香惜玉一番,谁知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日便要了你的命。”“好大的口气,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二人又再次陷入激战,凤九这三百年来的进展确是可圈可点,虽然失去了记忆,所练的本事倒半分也没忘,那汉子寻常用惯了蛊术,而今真刀真枪的动起手来,时间一长,渐渐有些趋于下风了。他纵身一跃转至凤九身后,待凤九回头之时,那人已不见了影踪。刹那间,风起云涌,黑云密布的上空竟盘旋着条几丈长的巨蟒。凤九大吃一惊,手脚有些发麻,她此生最怕的就是蛇,小时候走夜路之时被蛇咬过,多少年来都是心有余悸,这货的真身竟是一条如此丑陋的巨蟒。恍惚之间,手臂上被那畜生咬了一口,长剑掉落在地,奋力一掌,自己被震得老远……
另一边,天君夜华请了三百年未曾踏入朝会的东华帝君议事。九重天的一众神仙都议论纷纷,认为这新任天君夜华着实本事,竟请动了三百年来都不理世事的帝君。也有些一知半解的神仙传言,帝君在狐帝寿宴之上向青丘提亲,求娶的正是天后白浅唯一的侄女。如此说来,帝君与天君也算是一家人,所以帝君他老人家的再次临朝也就不足为奇了。
“本君今日请帝君前来是有一桩事想同帝君商量。”
“但说无妨。”
“近日来凡界出现一条巨蟒,强抢民女,残害生灵,简直是无恶不作为祸人间。我命天族众将士捉他归案,却都无功而返。这巨蟒精通蛊术,派去的人大都中了他的迷魂蛊,被其吞噬仙元,那畜生也功力大增,若再不将他擒住,只怕是后患无穷。故此,想借帝君昊天塔一用。”东华的昊天塔乃是开天辟地之时的一圣物,承载天地间三清正气,任何的邪术、蛊术在塔内都无法施展,可谓是百毒不清。若能借到此物将其收服,一则是为天下苍生除害,二则也能减少天族将士无谓的死伤。“如此……”东华话音未落,却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袅袅青烟和殿上满脸错愕的众仙。
身子越来越轻的凤九,脑中回忆一幕幕,心中过往一重重,想起他骨节分明分明的手指拂过我脸庞的触感,想起他温热而又宽厚的胸膛,想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与她逗趣的他,深情款款的他,霸道不已的他,原来自己是这般的爱着他,生死存亡之际想到的也只有一个他。忘记的过往已不再重要了,这一刻她如此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心,她的心里住着一个他,一直都在那里,不来不去。
在她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眼前出现一片霞光,霞光中高大挺拔的身影,是这样的熟悉。她看不清他的眉眼,但她知道是他。落入一个软软的怀中,还伴着淡淡的檀香,所有的不安与恐惧皆消散开了,他来了便是她的避风港,她的归宿。“是我不好,来晚了。”言语间满满的柔情,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一直都知道。我的夫君是个大英雄,一定会来带我回家的。”气息有些虚弱,她断断续续的说到。“睡吧,睡醒了就到家了。”怀中的凤九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东华幻化出苍何神剑,直指巨蟒:“动了本君的帝后,今日便叫你血祭苍何。”一道白光闪光,剑锋如芒,气势如虹,虽是只有一招却有雷霆万钧之力,巨蟒刚刚看清来人竟是那避世已久的东华帝君,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刹那间已被劈成两半。
那些时日的九重天都流传着东华帝君的英勇事迹,传闻说天君请了避世多年的帝君以昊天塔收服巨蟒,话还没说完,帝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服了那孽畜。也有人说帝君虽数十万年不理战事,其英勇果决却更胜从前。更有人说帝君无需借用昊天塔之力,凭一柄苍何神剑一招之内便将那巨蟒置于死地。众说纷纭,却无一不怀有敬佩之心。
你的意思是若是旁人救了你,你也要以身相许?”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就是非我不可,是吗?
是,非你不可。
这一觉凤九睡得很是安稳,因为有他,有他的地方便是家。醒来之时已在太辰宫中的软塌之上,她新换的暖黄色的帷帐,还有盖在身上的云锦丝被也是她新换的,夜明珠淡淡的光洒在他的脸庞,似雪的银发垂在她手边。真好,醒来就能看见他,这该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了吧。拉过他的手贴在脸庞轻轻地摩挲着,触摸他指尖的温暖。“若是我今日就这么死了,你会不会把我忘了?”这是她醒来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她带着那串佛铃,所以危险之时,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顾不得很众人解释,立刻就到她身旁,可还是晚了一步,她还是让那畜生伤着了。从来就不知害怕为何物的他这一刻生出了些许怯意,从前出生入死、龙潭虎穴不曾皱一皱眉头,只是怕失去她,将她紧紧拥住低语道:“我在,你不会死。”
“我是说假如,你会不会忘了我?”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好熟悉的八个字,坚定无比,确是他们之间最美的情话。她的心好似干涸已久的土地又逢春雨,温润不已,攀上他的颈子,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的眼:“我不会死的,我知道你会来的,一直都知道。”我还没做你真正的妻子,还没告诉你我很爱你,我怎么舍得死,后半句凤九没有说出口。
“伤口还疼不疼?那畜生身上有毒。”
她一时疏忽被巨蟒偷袭,那一口咬的着实不轻,看着只剩淡淡痕迹的伤口,她便猜到是他的手笔,关切的问道“你替我疗伤,定折损了些修为,你有没有事?”
“无妨。”
“可你的修为……”
“修为折损了再练便是,若你有何闪失,我要这一身的修为做什么。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凤九没有再开口,只觉得这一刻什么样的话语都是多余的,在他下巴上印上一吻。自她失忆以来,她再没主动吻过他,除了那次送她簪子之时以报恩为名要求她主动献吻之外。她吻过的地方还留有她唇畔的柔软之感,只觉得心头也跟着一软:“这算是你对我报答?”
“不是,只是随心而为之。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戏本子里若是英雄救美,美人都是以身相许的,可我早就许了你的呀。”已然看清了自个儿真心的凤九再没了往日的羞羞答答,想说的话便直接的告诉了他。
“你的意思是若是旁人救了你,你也要以身相许?”
她明明难得不再羞赧,赤裸裸地向他表达爱意,却万万没料掉自家未婚夫接了这么一句话。“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辩解,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这么一句。
“那你的意思就是非我不可,是吗?”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他漆黑的眸子中笑意满满,她亦不闪不避,笑意盈盈的答道:“是,非你不可。”
东华觉得他的未来帝后今日很不一样,柔顺乖巧至极,还如此主动的回应着他。莫不是被那巨蟒咬了一口就打通了任督二脉,脑袋彻底开窍了。算了,什么原因也不重要,她今日之举足以令东华帝君他老人家心情大好。“这个给你。”说着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柄剑递给她。
“给我的?可是那松林玄铁所铸之剑?”
“嗯。”
“你从没说过你铸此剑是要给我的。”
“不是给你的,我干嘛夜以继日的这么费心劳力。”
除下剑鞘,剑身上隐隐发出青气,果然是非同凡响,她拿的也很是合趁。姑姑有墨渊上神给的玉清昆仑扇,威风得很,她很是羡慕,也一直想要一件趁手的兵器。且众多兵器中,她最擅剑术,这下可算是心想事成了。
“你承青丘女君之位已久,却还没件趁手的兵器,虽说你真刀真枪和别人动手的机会也不多,但有它防身总是好的。这剑中注入了老君得三昧真火之力,任何毒蛇猛兽都进不了你身。”
“竟有这么好的宝贝,你早些给我就好了,今日我也不见得会遭了那家伙的道。”
“这么说,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不是,你送我这个我很喜欢,我现在就试试吧。”
“身上的伤还没好,改日再试也不迟。”
看着手臂上淡粉色的伤口,凤九拽着他的胳膊摇晃这脑袋撒娇道:“有你替我疗伤,这点子伤早已无大碍了。就是试一下嘛,好不好?”许是看清了自己的真心,再无半分藏着掖着,从小她就惯会撒娇,此刻对她的情郎亦是发挥的淋漓尽致。看着她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一双瞳仁剪秋水,东华半个拒绝的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小心些。”
得了许可的凤九纵深一跃,她身轻如燕穿梭在园中,舞得行云流水,园内落英缤纷。剑光流转中,犹见她肤白胜雪,额间的凤羽花也似随之翩翩起舞,他家的小狐狸舞剑的时候竟也是美得不可方物。枝头的倩影脚下一滑,险些落地,下一秒东华已稳稳将她接住。“伤还没好,就如此逞强。若是再摔了,岂不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有你在,我怎会伤着?”眼中柔情满溢,在这熟悉的怀抱中,凤九只觉得幸福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