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思美人》因芙蓉而为媒兮,惮褰裳而濡足。

题记:

《离骚全图》是2003年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图书,作者是屈原、宋玉,绘图:萧云从、门应兆,校释:王承略

《离骚全图》一书,图文兼美,以屈原作品为主,《离骚》首当其冲,是最精彩的,气势磅礴,洋洒千年。 既而是《九歌》,此为本书上卷。

《离骚全图》中卷只一篇《天问》,一三五页码到二三一页码,共九十六页之丰厚,可见《天问》之博大。

《离骚全图》下卷有《九章》,以及难以遽定作者的《远游》《卜居》《渔父》《招魂》《大招》《九辩》和香草图。

《离骚全图》附录有司马迁所著《屈原列传》、蒋骥的《楚辞地图》、萧云从的《离骚图原序》《画九歌图自跋》《画天问图总序》、纪昀的《四库本<离骚全图>提要》

《离骚全图》将图文放在同一面,文字附于图的另一侧,颇合古人“左图右书”之意,用心之至。

王逸《楚辞章句》第四篇《九章章句》的序文写道:《九章》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放于江南之野,思君念国,忧心罔极,故复作《九章》。章者,著也,明也。言己所陈忠信之道,甚著明也。卒不见纳,委命自沉。楚人惜而哀之,世论其词,以相传焉。

《九章》都是屈原放逐后的作品。分别是《惜诵》、《涉江》、《哀郢》、《抽思》、《怀沙》、《思美人》、《惜往日》、《橘颂》、《悲回风》。且容我慢慢读来。

此诗写追慕先贤,感慨时世,劝谏君王,希望君王不重蹈历史覆辙,努力振兴楚国,表达了作者坚守节操、不变节从俗的决心。其基本立场和出发点是思君、爱君,而思君、爱君之中又带有怨君、待君之意。全诗以香草美人为主要意象,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局限,大胆地将地上与天国、人间与仙境、历史与现实等有机地融合一体,让现实人物、历史人物、神话人物交织一起,想像奇特,神思飞扬,堪称一篇浪漫主义文学佳作。

图片发自简书App

《九章·思美人》

思美人兮,擥涕而竚眙。媒绝而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沈菀而莫达。

美人:这是一种托喻,指楚怀王。一说指楚顷襄王。擥(lǎn)涕:揩干涕泪。擥,同“揽”,收。竚(zhù)眙(chì):久立呆望。竚,同“伫”,长久站立。眙,瞪眼直视。媒:使双方发生关系的人或事物。绝:断绝。结:缄。诒(yí):通“贻”,赠予。结而诒:封寄。言不可结而诒:意谓无法结言以相赠。蹇(jiǎn)蹇:同“謇(jiǎn)謇”,忠贞之言。陷滞:义同郁结。一说陷没沉积。发:抒发。一说发轫。不发:不能发车前进。申:重复,一再表明。申旦:犹言申明。一说天天。舒:舒展、诉说。中情:内心的感情。沈(chén)菀(yùn):沉闷而郁结。沈,同“沉”。菀,同“蕴”,郁结,积滞。达:通达。

美人如此美好却又如此遥远,事实上美人只存在于屈原的理想之中,他的美政的理想在那个政治环境下只是一个梦想而已。

思美人兮而涕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擦干眼泪相对无言,忠言直谏却遭不白之冤,心中的郁闷无从宣泄。

沈(chén)菀(yùn)一词用得极为风雅,诗人一郁闷都是这样如诗如画。而此时的我恰在郁闷之中,无从解表,内心荒芜。

愿寄言于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因归鸟而致辞兮,羌迅高而难当。高辛之灵盛兮,遭玄鸟而致诒。欲变节以从俗兮,媿易初而屈志。

寄言:犹寄语,带信,传话。丰隆:雨神。一说云神。将:拿起。一说帮助。不将:不肯送来。因:凭借。归鸟:指鸿雁。致辞:指用文字或语言向人表达思想感情。羌(qiāng):句首语气词。迅高:指鸟飞高且快。一说鸟飞得又快又高。迅:一作“宿”,指鸟巢。宿高:宿高枝。当:值。一说遇。高辛:即帝喾(kù)。帝喾初受封于辛,后即帝位,号高辛氏。灵盛(shèng):犹言神灵。盛,一作“晟(shèng)”。玄鸟:即凤凰。一说燕子。致:赠。玄鸟致诒:指帝喾娶简狄的故事。这里是以求女喻思君。媿(kuì):同“愧”。易初:改变本心,改变初衷。屈志:委屈意志。

高辛帝喾玄鸟致诒娶简狄,又是一个神话,这种怪力乱神的神话听多了也就司空见惯了,屈原的内心委屈得很,我也委屈得很。

独历年而离愍兮,羌冯心犹未化。宁隐闵而寿考兮,何变易之可为!知前辙之不遂兮,未改此度。车既覆而马颠兮,蹇独怀此异路。

年:指时间。历年:犹言经历了很长的时间。离愍(mǐn):谓遭遇祸患。离,遭受。冯(píng)心:愤懑的心情。冯,同“凭”。未化:未消失。宁(nìng):宁肯。隐闵(mǐn):隐忍着忧悯。隐,隐忍。闵,通“悯”,痛苦。寿考:犹言老死。一说年寿很高。辙:车轮所辗的辙印,此处指道路。遂:犹言顺利。度:原则,法度,规范。车覆马颠:喻指战争的失败。蹇:犹羌、乃,句首发语词。异路:另外的一条道路。

屈原宁可隐忍至老死,屈服悖于自己的内心,不屈服无法在世间找到认同,那种无力抗争的状态我竟然感同身受,这种无奈挣扎令我几近崩溃。

勒骐骥而更驾兮,造父为我操之。迁逡次而勿驱兮,聊假日以须时。指嶓冢之西隈兮,与曛黄以为期。开春发岁兮,白日出之悠悠。

勒:扣勒住。骐(qí)骥(jì):骏马,良马。更驾:重新驾起车子。造父:周穆王时人,以善于驾车闻名。操:抓着马的辔(pèi)头。迁:犹言前进。逡(qūn)次:义同逡巡,指缓行。勿驱:不要快跑。假(jiǎ)日:犹言费些日子。须时:等待时机。嶓(bō)冢:山名,在秦西,又名兑山,是秦国最初的封地。隈(wēi):山边。与:数也。曛(xūn)黄:即黄昏。曛,落日的余光,一作“纁(xūn)”。开:开始。发:发端。悠悠:舒缓、悠长的样子。

“勒骐骥而更驾兮,造父为我操之”,诗人再一次想象,那种浪漫主义的精神释放出巨大能时,造父是何等神人,他愿为我驾车实在荣幸之至,逡巡于山间水边,日出月落,“开春发岁兮,白日出之悠悠。”这等惬意也只有诗人才有,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理想,诗人巧妙地虚拟出一个唯美的世界,可以让自己随心所欲。然而这难道不是一种无奈吗?

吾将荡志而愉乐兮,遵江夏以娱忧。擥大薄之芳茝兮,搴长洲之宿莽。惜吾不及古人兮,吾谁与玩此芳草?解扁薄与杂菜兮,备以为交佩。

荡志:放怀,散荡心情。江:长江。夏:夏水,也就是汉水从石首到汉阳一段的别名。遵江夏:是说沿着这两条水东行。擥:同“揽”,采摘。薄:草木交错。芳茝(chǎi):香芷,一种香草。搴(qiān):拔取。宿莽:冬生不死的草。揽芳茝、搴宿莽:是说准备为国家自效其才能。惜:是痛惜自己身不逢时的意思。不及古人:意谓不及见故人。玩此芳草:犹言赏此芳草。解:采摘。扁(biān):扁蓄,亦名扁竹,短茎白花的野生植物。扁薄:指成丛的扁蓄。杂菜:恶菜。备:备置,备办的意思。交佩:左右佩带。

在水边徜徉,心情散荡。取香草自比,也算是怡情,屈原高洁的志趣通过香草表达得淋漓尽致,气质如兰如芷岂不美哉。女子如此实在可爱。

佩缤纷以缭转兮,遂萎绝而离异。吾且儃佪以娱忧兮,观南人之变态。窃快在中心兮,扬厥冯而不竢。芳与泽其杂糅兮,羌芳华自中出。

缤纷:指恶草很多。缭转:言其互相缠绕。萎绝:指芳草的枯萎绝灭。离异:言其不为人所佩用。儃(chán)佪(huái):犹低回。一说徘徊。南人:就是“南夷”,指楚国的统治集团。变态:一种出乎情理以外的不正常态度。窃快:指隐藏而不敢公开的欢快。窃,私也。扬:捐弃。厥冯(píng):愤懑之心。冯,同“凭”。竢(sì):同“俟”,等待。泽:污秽。其:语气助词。芳华:芬芳的花朵。

“羌芳华自中出”,读到此句突然想起“腹有诗书气自华”,有点莫名其妙,那种芳华从纸间溢出,莫名的感动。

纷郁郁其远承兮,满内而外扬。情与质信可保兮,羌居蔽而闻章。令薜荔以为理兮,惮举趾而缘木。因芙蓉而为媒兮,惮褰裳而濡足。

郁郁:指香气浓郁。蒸:蒸腾,散发。承:奉也。满内:内里充实。外扬:向外发散。情:指表现出来的心情。质:指蕴藏在里面的本质。情质可保:意谓没有丧失原来的清白。居蔽:很偏僻的地方。一说被逐在野。闻:声闻,即声名。章:同“彰”,明。薜(bì)荔(lì):茎蔓植物。理:使者。惮(dàn):害怕,这里可解作不愿意。举趾:提起脚步。缘:循也。缘木:爬树。因:凭借。芙蓉:荷花。褰(qiān)裳:提起衣服。褰,撩起,揭起。濡(rú):沾湿。

芙蓉是荷花吗,其实这里所说的芙蓉是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应该指的就是它吧,有清丽之态。薜荔亦是,若是满墙的绿哟,迷醉你的双目。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古桥洞的画面,一面石头砌成的拱门,布满了绿绿的青苔,一袭茵茵地薜荔爬在墙头,垂在桥洞上方,古朴典雅。人经过时轻轻一触,快意立刻蔓延开来。

我不记得这个画面是我亲身经历的,还是刚刚好在某处见到,刻在脑子里的记忆很多也很美。

诗人最后一句“惮褰裳而濡足”甚是有趣,拎起衣裳怕湿了鞋袜,这似乎是女子的调皮之态,可爱极了。

登高吾不说兮,入下吾不能。固朕形之不服兮,然容与而狐疑。

登高:意指委屈自己、迁就别人。说(yuè):同“悦”,欢喜。入下:同流合污,喻降格变节。朕(zhèn):我。形:指形于外的一个人的作风。一说身形。不服:不习惯的意思。然:乃,就,便。容与:徘徊不前的样子。狐疑:犹豫。

这一句表达得如此清晰明确,不愿委屈自己的内心,不愿攀附权贵,不愿同流合污,然而却又充满了怀疑。这正是我现在的状态,对生活对人生充满了质疑,我如此坚持又是为何,是对是错。

广遂前画兮,未改此度也。命则处幽吾将罢兮,愿及白日之未暮也。独茕茕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

广遂:多方以求实现。前画:发愤图强的策划,往日理想。处幽:指迁谪远行,与前“居蔽”相应。罢(pí):同“疲”,疲倦,完、尽的意思。及:趁着,赶上。白日未暮:象征国事尚有可为,与前“白日出之悠悠”相应。茕(qióng)茕:孤单的样子。故:旧迹,故事。思彭咸之故:指彭咸谏君不听而自杀的故事。王逸《楚辞章句》:“彭咸,殷贤大夫,谏其君不听,自投水而死。”

彭咸,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这是怎样的心理暗示。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屈原投江一事,我一直坦然得很,总觉得如此痛苦地活着实在是心太累了。2017年的一部电视剧《思美人》的豆瓣评分仅3.2分,实在也没有冤枉它,这样的电视剧实在不忍心看,这离诗人屈原的形象实在是太远了。


人如花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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