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去读小说了,心境固然是萧索的。而年少时对科幻小说的痴迷也早已随风而逝。而这次再度翻开科幻,尤其是面对阿西莫夫这样的科幻界巨擘,内心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敬畏。
艾萨克·阿西莫夫,这神一样的男人,他是如此全知全能,上天入地,古往今来,从恐龙到亚原子到全宇宙无所不包,从通俗小说到罗马帝国史,从科普读物到远东千年历史,从圣经指南,到科学指南,每一部著作都朴实、严谨而又充满幽默风趣的调调。而他提出的“机器人学三定律”又是如此振聋发聩,无远弗届。所有的这一切,足以让尝试写过蹩脚软科幻的文青少女五体投地,视之为科幻男神南波万。
当然了,此等神人的存在,除了有让我等凡俗汗颜战兢这微不足道的作用之外,也不必说之于科幻小说的意义,单单是他笔下的各种“智能计算机”,也足以对后世的科学家产生深远影响。亚里士多德有言:诗比历史更真实。在科技日新月异、充满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当下,当弦理论、量子纠缠、超导磁悬浮、乃至火星移民如同薛定谔的猫一般盘踞于亦真亦幻的现实与未来,再翻看阿西莫夫的小说,果然毫无意外地,我们将在虚构中与实在相遇。尤其是这一本《永恒的终结》。
其中关于时间旅行的终极奥秘和恢弘构想,看似一波三折又波澜不惊,出乎意料又落在意料的窠臼之中,甚至虎头蛇尾,却几乎蕴含了时间旅行的一切可能。那些起初末后不经意的闲笔,都隐隐预设了前提,为后来者的我们框定了命运。并无丰富的群戏,却又在数人之间,窥见全部人类的面貌,也许只有如此科幻的阿西莫夫可以做到。假使真有所谓穿越,亦即时空旅行,他就是时空旅行者本人,穿越上万个世纪,来关心落后如原始人般我们的进退去留。也只有他,能同时写出科学指南和圣经指南的他,才能用怜悯的追光,追踪着主人公哈伦与诺依,这科幻的创世记。而发人深省的是,对自诩受现代文明洗礼的今人而言,科幻大抵是比圣经更真实的存在罢。
然而失落园中的人们,定睛于被咬掉一口的苹果,崇拜着各色金牛犊,也许并不了解,也无从关心人类命运的走向,今时今日,是否是银河帝国元年的前夕,下一刻,究竟是核弹爆炸,还是飞船升空?是过红海还是出埃及……阿西莫夫笑而不语,他认真测算方位,调整着时空壶的刻度,以便这藏着未来呼吸的预言,适时出现在二十世纪的一本并不算厚的小说中。也许它还残留着上个时空的梦境,兀自呢喃。在这本书的末尾,男女主人公他们这样说道——
诺依说:“在消弭人类灾难痛苦的同时,永恒时空也消除了人类走向辉煌的可能。只有经过严酷的考验,人类才能不断前进,走向发展的高峰。危险的环境和危机感,才是驱使人类不断进步,不断征服新事物的根本动力。你能理解吗?你是否理解,在消除人类生活中时时伴随的陷阱和苦痛的同时,永恒时空剥夺了人类自我发展、自我寻求克服困难的答案的权利?要知道,要想取得进步、持续发展,要紧的不是避免困难的出现,而是战胜困难,你明白吗?”
……
“那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哈伦顽固地反问,“会过得更幸福吗?”
“你所谓的‘我们’指的是谁?人类将不止生活在一个世界里,而是遍布百万个世界、千亿个世界。我们所掌握的,将是无限。每一个世界都有它的历史演变、它的价值观,会在它独特的生活环境中探索人类追求幸福的可能。会有无数种幸福、无数种益处、无数种不同的……这才是人类的基本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