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到自己久久盯着屏幕前身着蓝色公主裙在城堡里转圈圈的艾尔莎发呆时,已然忘记已过而立之年。看看日历,马上又到春节了,日子果真是白驹过隙。2020,又到了该和你告别的时刻了。
回归现实,不禁有些疑惑那个本该做着公主梦的花样年华,为什么满脑子却是仗剑走天涯的男孩子气呢?莫非生活果真是一场循环,莫非我已经很老了……如果说童话的缺憾不在于它太美,而在于它必要走进一个更为纷繁而且严酷的世界。而我却是反向行驶,从英雄梦穿越到公主梦,仿佛一早就做好了打好人生这场硬仗的准备,而战斗途中却忽然回首想要捡起最初的纯真,这该是怎样一场逆向的人生旅程……
这一年,我开始领悟什么是真正的坚强,明白何谓真正的成熟。翻开旧日记,不免有些心疼当初自以为在懵懂中坚强的自己——那个等待思想成熟,等待经验积累,等待抉择坚定,等待成为一个成年人样子的自己。可很快又释怀,人是一瞬间老的,成熟也是一样,我需要这些点滴累积的日月,来支撑我瞬间的成长。我想我羡慕的不是艾尔莎,仍然未曾幻想某一天会有白马王子和南瓜马车载我去华丽的宫殿翩翩起舞,打动我的,是灰姑娘可以自由切换在平凡与高贵之间,当幻象消失,遗失的水晶鞋也并未成为牵绊,而是始终相信,即使回归平凡,现实的残酷也并不能消磨掉内心的希望与阳光。历经岁月,我开始了新的思考,我的起点是否就是我的终点,一个人初具的雏形是否就是他唯一真实的样貌,就如在日记里那个女孩脆弱的躯壳中,在她为自己虚构的不可战胜的空虚中,还为未来留下了一个火花。
这一年,逐渐明白得失的意义。人生无常,塞翁失马,福祸相依。这些艰涩的智慧逐渐流入生命,显现在每一个平凡的生活中。让我懂得,从抓取,转向舍弃,仿佛是个重大选择,而实际上我们别无选择。听从心的召唤,然后一切交给命运。岁月终究会注意到那些专注自己、保持善良、相信明天的孩子。奖赏看起来来的很慢,但它到来的时候,一定是你厚积多年的回报。
这一年,渐渐从只知付出给予才能获得幸福的途径中,发现了另一条可以救赎自己的路。原谅自己的不原谅,也理解自己的不理解,不再为难自己,先宽恕自己,才真正有能力宽恕别人。就如那个成年人才懂的童话:“两个贪心人挖地下的财宝,结果挖出一个人的骸骨,虽然迅速埋上了,甚至在上面种了树,栽了花,但都清楚地知道底下埋的是什么。”看见树,看见花,想的却是地下的那具骸骨。那是你,想原谅也没法原谅的东西。转变方向,视线不再聚焦那一树繁花,眺望更远的远方,哪怕是一片荒漠,哪怕是一望无际,用手中握着的新种子,去重新播种美好和希望。
这一年,了悟了“慈悲”二字。与慈心相比,悲心需要更多的温柔和坚强。人们常常因为自己的脆弱而变得充满攻击性,试图以生硬和残忍来保护自己。而悲心,正是感受到这种种痛苦之后,选择“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用温柔去化解这人世的坎坷,用坚强去扶持自己,从而去扶持他人,因悲悯自己而悲悯他人。
这一年我还懂得了爱情。她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再而刻骨,三而铭心。她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呼唤,是通过对方看到另一个自己,相互为对方打开更广阔的视野维度,看到更大的世界。她不再如想象中那般轰轰烈烈,荡气回肠。而是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夕阳下了,我在山边等你。叶子黄了,我在树下等你。月儿弯了,我在十五等你。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流水冻了,我在河畔等你。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你。我们老了,我在来生等你……爱情的力量依然来自于心之力,那是汇集了勇敢与温柔的细水长流,从心尖萦绕至全身,淌过滴滴答答的时间长河,凝聚成最清澈甘美的清流,滋润了身心,洗涤了尘埃,浇灌了意志,点燃了希望,温柔了岁月。她是沈复那句:“何为思念?日月星辰、山川大河,都是那人,无可躲。可否具体点?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可否再具体点?是夏天的荷花开了,只是再也没有一起赏荷的人。” 从“布衣菜饭,可乐终身”,到“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都不过是这两个字的诠释而已。我知道这样的美好如梦幻泡影,但我仍感谢命运,不管它曾待我如何,至少让我遇见了你。如果可以为未来许下一个小小的愿望,我希望可以牵一双想牵的手,一起走过繁华喧嚣,一起守候寂寞孤独。
这一年,还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甚至比之前日记里的还要曲折复杂,可此刻留在记忆里的却只有寥寥数笔,那就是勇气、责任、释怀。史铁生说,上帝为锤炼生命,将布设下一个残酷的谜语。三十多年的人世经历于我也并不那么的慈悲,我仿佛一个修炼中的斗士,穿越岁月的磨炼,给自己一层层的镀上铠甲,儿时的英雄梦一直在进行,可上帝的谜底仍然未能揭示,我仍然在无数个希望和绝望中挣扎,仍然不解这人间一出更胜一出的闹剧,可这陡然间升起的公主梦,却给了我安慰和力量。披上铠甲在这世间继续奋战,前路是否如我所愿或作弄难料,是康庄大道或险境丛生,皆听从神的旨意。
书上说有三类神。第一类自吹自擂好说瞎话。第二类喜欢恶作剧,玩弄偶然性。第三类神,才是博大的仁慈与绝对的完美。仁慈在于,只要你往前走,他总是给路。这第三位不在空间中,甚至也不在寻常的时间里,他只存在于你眺望他的一刻,在你体会了残缺去投奔完美、带着疑问但并不一定能够找到答案的那条路上。
我曾经在崩溃到自认为走不出的日记中写道:“我不知道我是否迷路了,但是我肯定我不能停下脚步,我的信念告诉我,只要在往前走,就是对的。”用意念抱了抱那个尚在懵懂中却已经拥有强大力量和正确认知的自己,可能上帝的谜语永远不会被揭示,我会永远行进在寻找的途中。我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成为更坚定的战士,而我允许这小小的公主梦怀揣在心,能够柔韧前行,才是真正的勇士。这是只属于我的,心底最温柔的秘密。
对于大多数人都无比艰难的2020即将过去,这一年,生活给全世界都上了一课。轮回过患,因果不虚。那些伤感的故事不愿再回述,勇敢的事迹也不必再提及。太多的人超越了平凡,感动了平凡。时间会记得,也终会让人懂得,风景、爱情、生活,皆是此时此刻,此生此路。我们都是在自己的选择里修行,各有各的雨雪风霜,糟糕路况,一样接受漫长,负担代价,然后走向自我完满的平静流域。
2021,愿一切安好。
2021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