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的奶奶还在世的时候。爷爷、奶奶和我住在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三间小小的砖瓦房,屋后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是大片大片的四季长青的松树。门前还有一条清澈的河,小河平时看起来很清澈弱小,可一遇上雷雨天气它也就大发雷霆了。河坝里上百斤的石头也会被它丝毫不费力地连根拔起!每每这时,奶奶的菜园也就要遭殃了。
河道一改,河水就会卷着沙石冲进菜园。园子里长长的黄瓜、圆圆的西瓜、红红的西红柿和辣椒、还有顶一个黄黄的脑袋摇摆在风中的最婀娜多姿的向日葵……都会被它一扫而光,河水退去后,园地里就只留下一层细沙和淤泥,还有那如残兵般东倒西歪的西红柿黄瓜架和向日葵了,偶尔有时候地里还会捡到一个没有被水冲走的西瓜或者一颗白菜,但西瓜打开后多半是没熟的,白菜呢,也被水冲的披头散发像个没有洗漱的疯婆子。
不过我倒挺喜欢大水冲坏了菜园子,虽然每一次发大水,我都在奶奶的怀里对她说:
“唉,这河真坏,奶奶的菜园子又被毁了!”然后再摸摸奶奶的脸说:
“没事儿奶奶,等雨停了,我们再一起把菜给种回来……”说完后把头低下偷偷地笑,心里乐的不得了!
等水退去一两天后,我们三口人就开始收拾菜园了,这个时候我总是对爸爸妈妈特别冷漠,生怕他们把我带到他们那边去一两天,我就会错过种菜这一伟大的行程。我也变得会特别勤快,去东市买菜籽、瓜籽,然后,再去张婆家拔一些辣椒苗回来……等爷爷把新的黄土背到菜园里的时候,奶奶就拿小锄头把爷爷倒下来的土都推平整,我也会帮奶奶推土。我的小锄头碰到奶奶的小锄头上,那听起来“铛铛”的响声总是让我很激动,我故意拿锄头碰奶奶的锄头,奶奶就说:
“我的明子不闹了啊,乖……”
我们把地里都填上新的土后,我就要大显身手了。奶奶在前面栽辣椒苗,我就跟在奶奶身后,一锄头下去一个坑,一个坑里放一颗种子……那速度也是超级快的,爷爷就在后面浇水,不一会儿就可以完工了!完工后,我们三口回到屋里,爷爷总是会说:
“不知道我的孩儿这次种的菜能出来不!哈哈哈……”然后看了看奶奶又说:
“要不我再去补种一遍!”我就急了,拿着爷爷就说:
“不”!
爷爷就说:
“你看明子种菜的时候,只是直直往前跑,屁股都不扭一下,一看就没走心。”我大声说:
“模特会扭屁股,可是模特会种菜吗?”我们都哈哈哈的笑了,爷爷和奶奶都说不再补种一遍了,我们静静地等着种子发芽……
一两个星期后种子发芽了,我们到地里看了一遍,发现,隔两三个坑才出现一颗菜苗,我种的菜果然有很多没出来。奶奶拿着小锄头抛开坑检查了一遍才发现有的种子种的太浅了,它吸收不了水分;有的种子又种的太深了,所以没发芽。她拿着锄头又把种子埋到了适当的深度,没过多久,果不其然它们都发芽了!
长大后,当我回头再看的时候……那三间瓦房已成废墟了,菜园还在那里,却也是杂草丛生了……又偶然读到张爱玲写到的一句话:
“低落尘埃,开出花来!”
突然间发现,种菜也是一门学问,也是哲人的诗啊!可是张爱玲低头了,她却幸福了吗?她低到了尘埃,是否开出了花呢?她低头,她付出……但最后她却渴死在异国他乡的一间小屋里,去世好多天才被邻居发现……她曾经低到了尘埃,却被尘埃深埋,留下一身的伤害、孤独、一生的苦海。是因为她低的太深了,其实有时候适当的低头可以宽恕别人,也可以修炼自己。但过度了就失去自己了吧!
有时候,一切的付出,不如去寻觅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岁月便如画如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