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有很多任性的人,我觉得王子猷算一个。世说新语里记载,一天夜里大雪纷飞,他一觉醒来,推开门,看到四面一片洁白。他即兴吟咏起左思的《昭隐诗》,忽然想念起戴安道。当时戴安道在剡县,王便即刻连夜乘小船去拜访友人,经过一夜才到,可到了戴安道家门前,他非但没进去反而转身返回。
在以效率为至上的现代社会显然无法理解,他这是何必,拜访的结果并未达成,还浪费了一天有用的时间。王子猷的回答却是:“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好一个任性而为的家伙!这种任性不是肆无忌惮,不是张牙舞爪,而是真正摒弃一切束缚,追随自己的天性。
什么又是天性呢?天生所至,不失其赤子之心也。就王国维译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这样描述赤子之心:“若狂也,若忘也,若游戏之状态也,若万物之源也,若自转之轮也,若第一之推动也,若神圣之自尊也”。
第一要说的是狂,古今大师谁不狂,这种狂如新安吴子作画,“每兴到时,举酒数过,脱巾散发,狂叫数声,发十斗墨,纸必待尽”,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狂是心灵的纵情自由,是丰富生命的泉涌。狂与忘是对应的,那些沉醉于自然,沉醉于创作的大师们必定是忘我的。
在这种状态下创作的艺术作品怎么不让人动容?李白随心所欲在梦幻中仙游天姥山,嵇康行刑前最后的广陵绝响,草圣怀素自述“忽然绝叫三两声,满壁纵横千万字”……
虽不及圣人的狂与忘,我们平常人也曾有过赤子之心。刚出生的时候,我们保持着婴孩般的天真本色,自然的情感流露,有着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特质。
可是随着认知与经验的积累,我们被世俗评价捆绑住,被精神枷锁限制住,我们逐渐压抑自己的需求,期望得到更多人的满意,被迫扮演了很多角色。
慢慢的我们没有了孩童般的好奇心与热情,不知道内心真正想做的事儿,更无法像儿时如游戏般享受投入的过程。我们在乎的是胜负,金钱,荣誉的身外之物,以为这是我们所有价值的体现,却不知兴之所至,随意而为,内在逍遥的自由才最为可贵。
往往有桎梏在就会有释放,在表演课上就有解放天性的训练。我们何尝不是演员呢,只不过这辈子你唯一要演好的角色就是你自己。不要矫揉造作,不要浮夸作态,真诚的去体验这一辈子唯一角色的喜怒哀乐与岁月变迁,深刻的去体悟与诠释生命的本质。
现在的你,有多久没有性灵豁畅的大笑过?有多久没有气概通疏的狂叫过?有多久没有酣畅淋漓的奔跑过?又有多久没有恣意而为的玩耍过?真正释放的一瞬间,也就寻回了自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