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散文《知天命》系列21
·冬天的况味
手指在键盘上敲来敲去,眼睛没有闭上,思想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我该干点什么,才不至于这样空寂呢?我在想。
听点音乐吧。刚打开电脑上的音乐播放器,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迎面扑来。崔健用沙哑强悍的嗓音撕心裂肺地嚎叫着“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可能是音箱太破败的原因,这时的摇滚音乐似乎更具有一种特殊的冲击力。我静静地听着,内心突然感到一种脆弱,好像有什么酸楚被一点一点地剥落下来。
现实总是烦心的,甚至是残酷的。
崔健用自己的嗓音诠释着生活无奈、爱情悲伤的主题。冬天里的音乐犹如落尽了枯叶的沧桑老树,枝干上是岁月留下的伤疤,痛楚全都埋在地底。
事实上,爱情之所以是美好的,是因为爱情本身是崇高的。为了这种崇高的爱情,人们甚至不惜付出各种代价(国王舍弃江山,痴男痴女舍弃生命)。
“噢噢噢噢噢,你何时跟我走?噢噢噢噢噢,你这就跟我走。”尽管崔健唱得激情高涨,但我想,爱情终归是有别于激情的。在很多时候,爱情一再地重复,可激情一旦破灭了,却难以再产生。虽然我也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它肯定含有激情的因素。真正的爱情是不理智的,是疯狂的,带有毁灭性的,是触目惊心的一种东西,像晴天霹雳那样的东西。我一向坚持的态度是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爱情的权利,每个人都有需要解决的感情问题,碰触和引发的点不同,结果完全不同。
而我只管聆听自己内心的音乐。
打开窗户,外面的冬天有些苍凉。有些树,是高大的,稀疏的叶子大部分已经掉光了,剩下的几片叶子也是枯黄的,但还勉强地挂着。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很喜欢冬天带给我的这种苍凉,感觉生命里值得喜悦的东西太少太少了,唯有冬天的苍凉,才会让我感受到生命的厚重——在冬天,我呆滞的思想总是特别的活跃,是的,我开始闭上眼睛思考,等待再一次睁开眼睛时,那里面常常蓄满了泪水……
我听见我的喘息有气无力,仿佛我只能呼出,而无力吸入。
昨天,书法家林颖老先生给我送来了几株雕刻好的水仙花。这些年,每次临近春节时,给我送来水仙花似乎已成为林颖老先生一种友情的表达方式了,这无疑为我简单安逸的生活增添了一种单纯朴素的情感。水仙花是一种很清纯的植物,无须用泥土栽植,只要将她们的根茎放到清水里即可成活。早上睡醒时,我看到父亲已经用清水把她们养在一个精致的花盆里了。水仙花在我眼里一直是最富有诗意的植物,“凌波仙子”成为她的美誉是非常贴切的。如同女人是自然界最敏感的生物体,她们的内心永远需要情感的活水来滋润。
水仙花的腰肢很细,是那种令人担忧的细,具体地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以前曾经写过一首诗,就叫《伤风的水仙》,但她们现在似乎很满意地高高站在我的目光之上,像几个卑微的女子因为爱情而变得高傲起来。
这样的情景是令人感动的。仿佛有几个美妙的女子坐在我的身边,使我想起那些流去的光阴,想起年轻的身体在世界行走的欢乐。
但我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她们,沉默在我和她们之间竖起一道墙。
看着弱不禁风的水仙花,我突然有一种切肤的体验。就好像自己生命的重量也就是一支水仙花的腰肢,还是最细最轻的那一支,随时会被过路的风折断。甚至以往生活中的旧事和旧人,也都将随风而去。我突然感到冬天确实是一个忧郁的季节。冬天的况味,其实就是那一点点的、却永远挥之不去的苍凉。
但如果没有了旧事和旧人的人生,是否可以也像水仙花一样清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