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蓝月亮 雪漫飞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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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二)岁月的泪珠
(3)
母亲把一碗饺子从煨着的锅里端在我父亲面前。
“还是你吃吧,你肚里还有孩子呢。”父母把碗推给母亲。
母亲又推给父亲,“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留给你的,我真的吃过了。”
父亲这才迟迟疑疑地端起来。看着父亲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的泪簌簌地掉。
“明天我就自由啦!”父亲吃完把碗向前一推,高兴地说。
“一个屈原!”母亲幽幽地说。
“众人皆醉吾独醒!”父亲似乎很自豪地说。
母亲在泪光中绽放着笑容。父亲站起来,张开双臂,怀抱了母亲。这就是我在父亲怀里惟一的、最后的一晚。
父亲让母亲从柜子里取出箫。于是,我听到父亲的箫声,那是一段欢快的曲子,尽管我那时只是五个月大的胎儿,但那段欢快的曲调已经烙在我的身心深处。
那晚,父母亲的身心交融在一起,等待时间的宣判。
集合的哨声已经吹响。学院里的广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父亲的名字。父亲不得不离开母亲。父亲说他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我的出生,父亲说他留给我们娘儿俩的只是那管箫。
天色拂晓。却是父母亲依依惜别的时刻。
未想到,这一别便是永别……
后来,李兵叔叔让人捎信说,父亲在炎炎烈日下走向农场的路上倒下了,跟在父亲身后的两个小兵走向前踢了父亲两脚说,“起来,别赖着不走!”
然而,父亲永远起不来了。他们才慌慌然地向组织报告。父亲死于急性爆发的脑溢血。
母亲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度过那段无比悲痛的日子。我在母亲体内艰难地生长。我是母亲惟一的希望……
晚秋舔了舔干燥的唇,向后掠了掠吹乱的发丝,分别挂在耳后。在凄清的月光的照耀下,雪梅看到晚秋脸上的泪光映出的光亮,心里了不由得一酸,泪涌上来,盈满了整个眼眶,在泪光闪闪中,雪梅看到晚秋的唇开始翕动,如微风中轻颤的花瓣……
父亲去世了,母亲真正地成了孤单单的一个人,亲的己的都不在了,仅有一个远房亲戚在乡下。我出生后,母亲抱着我投靠了这个远房亲戚。但总也不是长法。
在这种情况下,母亲答应亲戚,嫁给了邻村一户跑了妻子留下两个七八岁的孩子的万春林,好歹能有口饭吃。从此,母亲开始遭受她作为一个城市人遭遇不到的灾难。
为了照顾那个家和那两个桀敖不训的孩子,母亲耗尽了心血和青春,受够了屈辱。我也是在那两个哥姐俩的欺负下长大的,而我是母亲活下去的惟一的信心和勇气。母亲经常在夜深人静时低低地吹箫,对一轮冷月诉说她的心情。
那晚,也是一个冷月高悬的夜晚,我陪母亲坐在院子里的月色里,伴随着母亲手指轻巧的挪动,悠扬而凄婉的声音从母亲口中吹出。我看到母亲的泪无声地滑落,像月下叶子上的露珠,有一滴滴在我的脸上。母亲停下来时,我小心翼翼地问:“娘,你怎么哭了?”母亲抹去泪水抚着我的头发对我笑笑,“娘高兴你长大了啊。”后来,我才知道,母亲的泪母亲的笑母亲的安慰母亲的希望包涵了人世多少沧桑。
那时,继父并不是一个脚踏黄土背朝天踏踏实实的农民。那场浩劫平反后,改革开放的政策如春风吹过中国大地,也让继父的心蠢蠢欲动,他早已厌倦了农活。终于有一天,他扔下锄头进城了。
他在一家制线厂谋到一份差事,因为他咋咋呼呼没人敢惹的性格,逐渐走向领导岗位,而他并不具备领导才能和经营谋略,没几年,这个小厂便濒临倒闭的边缘。其实,继父的意志不在把厂子搞好,而是想彻底摆脱乡下的生活。
我不知道,母亲的手,母亲那单薄的身子是怎么受得了农具的磨砺风雨的侵袭的。那俩个哥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让母亲省心过,那个哥哥不是追东家的鸡就是赶西家的鸭,大了便在城里东游西荡,不是让人家打了就是打了人家,即使回到家也像劫匪似的把好点的东西全拿走;那个姐姐更是管不住,十六岁就跟外地来的木匠走了。
继父很少回家,他不懂得珍惜母亲。在继父那个厂工作的一个工人告诉我母亲,继父和他厂里长得漂亮的女工好,而且不只一个。母亲没有办法,她是管不了的。
总之,在我的记忆里,都是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片断,都是母亲苍白的容颜和纤弱的身影。那时候,我略知道母亲的痛楚和艰难。而我所做的只是好好读书,不让母亲伤心。后来,我考取了市重点中学,开始了在城市里读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