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给脑瘫农妇余秀华的生命带来了质的改变。然而又有多少悲惨的农妇用一生悲苦,烂在那封闭、辽阔的泥地里呢?
姑且不论那些被人贩子拐卖,被毒打虐待、失去自由,沦为生育工具的农妇,就是正常婚嫁出去的,也各有各的不幸。
村北刘婶儿,牵牛套车、扬场收割样样拿得出手,且生育一儿一女,夫妻俩把日子经营的红红火火。
可是,俩人都是火爆脾气,打起架来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吃亏的也总是刘婶儿,不是脸被打肿,就是耳朵被咬流血。要么是打着打着场,一言不合,腿上就挨了一铁杈,鲜血直流;要么是正背着药桶给棉花地打药,被摁倒在垄沟里吃一通拳头......虽然被打,却一点儿也不停下活儿,干完了俩人还一路骂着、推搡着回家去......
那个时候,我非常的不理解,为什么天天闹、天天打,还要在一起?还那么死命的干活......现在我仍然不明白......
村北徐婶儿,一个下肢瘫痪的逶子。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很多岁、又穷又丑的男人。据说她是个大美人,但我基本没见过她的脸。她几乎不出门,每天侧身坐在屋门口,用一把木梳子,梳着乌黑油亮的及腰长发,然后一步一逶钻进黑乎乎的屋子里去了。
她也生了一儿一女,大的是个哑巴儿子,奶奶疼的不得了,整天抱在怀里。女儿没人管,就扔在一股尿骚味儿的草垫上,时间久了眼睛有点斜视。我不知道作为一个自顾不暇、无能为力的母亲,她是何感想?
一个异常凄冷的冬天,长长的冰凌挂在房檐上,泥泞的土路发出咯吱咯吱声。她家门口的小池塘,村里喂牲口的人在冰面上凿了洞取水,不只怎地,她掉进冰窟窿里了。在床上瑟缩了一夜就去世了......有人说她是去打洗脸水,不小心滑进去了......
我想她是爱美的一个人,有及腰的长发,天天精致的梳着,据说还有好看的脸庞和纯真的笑容。那么冷的天还要打水洗脸......也许她早早的去了,在她最美丽的时候去了,是一种解脱……
若干年后,她的老公重病,干瘦干瘦无钱医治也去了;她辛苦了一辈子的婆婆86岁的时候也去了;她的小学都没毕业的女儿,在姑姑的帮助下嫁人生了三个孩子,算是过上了正常家庭生活。
然而,她的宝贝哑巴儿子,却一直未婚未育,在两年前被货车不慎轧死,年仅34岁。可悲的是,她的族人因分她儿子的补偿款未果,拒绝出席葬礼,还骂骂咧咧的拦着亲朋好友不让去吊唁。若她泉下有知,不知又作何感想?若她现在还活着,她的生活又是怎样的呢?
有的农妇,70多岁了还种着地,同时养着羊,又照看儿子家的四个孩子......
这些农妇,各有各的一寸泥泞地。只是这泥泞,有人觉得就像生活里的尘埃一样,无处可逃又无不不在。而有的人,比如余秀华,却觉得是让人窒息的牢笼,拼了多年,拼尽了全力,最终迎来了新生。
而更多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这泥泞里打转,最终烂在了这泥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