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好的时候,还愿意顺畅地呼吸下,空气太差,支气管就懒得呼吸了。
健康人对病人的痛苦有很深的误解,因为没有感同身受,无法体会。晚上躺着吸不上气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奶奶,生无可恋说不上,但没什么事能让我愉悦。
并不是那些医生不好,他们为你做全面的检查,只是防止你有什么隐情,做好排除。人民医院、301医院、朝阳医院……这些在北京都是很好的医院。但病人那么多,只能流程化,想要个性化的医疗,只能靠家庭医生了……
作为一个曾经很皮实的人,如今生病却觉得山崩地裂,不能忍受。原来人体竟然没有一个多余的器官,每一个器官病了都那么难受。
终于确诊了。听医生宣判时,觉得被老天抛弃,只想问为什么是我?
但我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凭什么可以逃脱这份随机点名?
咳嗽和呼吸障碍就像在玩跷跷板,咳嗽重了,呼吸障碍就减轻许多,好像已经飞到天上一样;但一会儿后咳嗽轻了,呼吸障碍又沉下来,觉得被人扼住咽喉般的艰难。有时觉得似乎心已经跳到咽喉处,在那里鲜活地跳动着,堵着我的呼吸。又一度怀疑自己的感觉正常吗?怎么会有这样的症状呢?难道是感觉出了差错?但那呼吸困难的感受又如此难忍,觉得自己想要把身上的一切束缚都甩掉,然后去一个充满新鲜空气的世外桃源大口大口呼吸才畅快。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志怪故事,一个女人的丈夫被妖怪的美色迷惑,妖怪挖走了他的心脏,有人推荐这个女人去找一个脏兮兮的乞丐高人,说可以救活她的丈夫,结果这个乞丐用一口浓痰羞辱女人,等女人羞愤难当回到家时,浓痰变成了鲜活的心脏,放到刚刚死去的丈夫身体里再缝好肚子,丈夫就活过来了。当时看了这个故事,恶心之余却也想,编故事的人怎么能把心脏和浓痰联系在一起。现在我有些理解了。因为咽喉堵着的感觉很像一颗心在那里跳动,但也许那里只有痰而已。
我一直是一个对健康身体小心翼翼保护的人。除了晚上因为看电影追剧睡觉比较晚和平时不爱吃蔬菜谎称自己叶绿素过敏这两个缺点之外。永远是最早穿秋裤和最晚脱秋裤的人,所有羽绒服都必须连帽。远离烟酒。即使很谨慎依然逃不过生病,人生哪有什么靠谱的规律可言?
无论你是一心向善的大好人,还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病痛从来不因此而善待或更加苛刻你,它爱找谁就找谁,你完全没有办法避免。
可惜我生物学得很差,医学知识更是完全不懂,有时候并不清楚自己描述的症状是否是对的。而且我的耐受程度很低,此前与几个朋友用同样的仪器理疗,她们选的力度是我的3、4倍,但她们却一点也不疼,我用了最低档的力度,却在那儿疼的龇牙咧嘴。也许我描述的呼吸困难,在另一个人看来只是略微不舒服。最新一季的《黑镜》里就讲到这么一个高科技设备,医生植入一个装置,另外与之关联的头套戴在病人头上,医生就可以在不损伤自身身体的情况下身临其境般地感受病人的疼痛,从而准确分析出病人的病症。虽然后面仪器出了问题,但前半段的效果真是太理想了。
无论如何,有了检查结果就得对症吃药,于是每周去一次医院,医生换了药。好几种药,服用时间和频率各不相同,为了不记混淆,我只好徒手做了一个时刻表,比上学时按时作息还严谨地执行着时刻表上的服药时间,有点烦人。
前段时间读了史铁生的文章,“生病也是生活体验之一种,甚或算得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这游历当然是有风险,但去大河上漂流就安全吗?不同的是,漂流可以事先做些准备,生病通常猝不及防;漂流是自觉的勇猛,生病是被迫的抵抗;漂流,成败都有一份光荣,生病却始终不便夸耀。不过,但凡游历总有酬报:异地他乡增长见识,名山大川陶冶性情,激流险阻锤炼意志,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有些治愈。
这段时间让某人十分辛苦,他要做好自己现在的工作,准备考试,时刻预防痛风发作,同时操心房子装修的事情,还在不断寻找合适的新工作,还得照顾我的身体和情绪,在我害怕愤怒憋气委屈无奈的时候不断安慰我:“这个不是啥大病,现在空气这么差,得这个病的人很多,不用担心……”
我没有做好与疾病做持久战的准备,时间越久,烦躁不安的感觉越强烈。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我这些病症也许是心理疾病?因为习惯了那样的病症感受,忘记了正常的健康人是多么舒服和自在,便常常觉得自己是在患病。我是在患病吗?有时候突然会觉得,如果不去感受患病的感觉时,我也如健康人一般该干啥干啥。
生病时变得非常容易生气,这是脆弱的一种表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这种无力,是已经知道除非奇迹出现否则无法可解时那种深深的无力。
我与哮喘就像半个好朋友,我对它知根知底,它对我毫不客气,我也没有一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