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月之恋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桃源县境内接连发生了几起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重大安全事故。主管全县安全生产工作的冯副县长坐不住了，他组织相关的部门和单位，接连召开了几次重要的安全工作会议，表达了坚决遏制事故高发的坚定决心，传达出整饬安全乱象的强烈信号。
东风乡酱菜厂的刘厂长参加了在县里召开的这几次会议，冯副县长痛心疾首而又语重心长的讲话仍在他耳畔回响。冯副县长说，同志们呐！隐患险于明火，防范胜于救灾，责任重于泰山；人命关天，安全生产工作要警钟长鸣，一刻也不能放松！昨天，赵乡长亲自来酱菜厂视察，督查安全隐患的整改落实情况。赵乡长说得明白，虽然酱菜厂是乡里的明星企业，这些年为县域经济的发展作出了不少贡献，但也不能骄傲自满，安于现状，安全工作更不能马虎，必须抓细抓好。
刘厂长伸了个懒腰，一连打了几个哈欠，这两天马不停蹄地开会，听报告，感觉身子累得散架了一般。刘厂长嫌恶地把案头的几张红头文件挪到一边，嘴里恨恨地骂了一句：成天净瞎扯淡！什么安全不安全的，我这酱菜厂能有什么安全问题？他往那把高脚转椅上一坐，身子往后深深地陷下去，微眯着眼睛，闭目养神。他十指相扣，两手抚在腹部，伸出的两根大拇指不停地划拉着。少顷，他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身子，屁股牵着座椅靠近桌子，快速拨了一个号码，一边拿起了电话的话筒。
“喂，胡科长吗？请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重要事情向你交代！”
十分钟后，满脸络腮胡的安全科胡科长急匆匆地来到了刘厂长的办公室。
“这一次县乡两级领导对安全生产工作非常重视，形势逼人，老胡，这你是知道的！我这儿有几份文件，你拿回去好好学习一下，对照上面的精神查漏补缺，看看咱们酱菜厂还存在哪些安全问题。总之，要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切实搞好咱们厂的安全生产工作！”尽管刘厂长心里对上面的精神不以为然，但多年的从政经验告诉他，面子上的工作还是得做一做的。
“好的，按您的指示，我这就下去办！”胡科长毕恭毕敬地接过那几张红头文件，斩钉截铁地说。
络腮胡的男人出了厂长办公室，转过两条走廊，出了大楼的时候，脸上掠过一丝鄙夷的笑意，将手里的纸张快速浏览一遍，然后揉成团，用力地向墙角的纸篓扔去，嘴里喃喃地说：什么玩意儿？
进入冬季以来，酱菜厂的生意出奇的好，客户的订单都已经排到了后面的好几个月去了，这些天来，为了赶货，厂里的工人一直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
下午，胡科长到厂内的生产车间四处走了一下。腌制车间的工人程小虎向他反映，酱菜池上的一处铁箱盖坏掉了，一直没有得到修理，存在安全隐患。胡科长表扬了程小虎，说他这个问题反映得好，并把它记录在了本子上。一旁的主任解释说，这个问题原本昨天就可以解决的，无奈，搞修理的谢师傅刚刚请了假，所以又搁置了。胡科长说，要抓紧！女工杜秀丽反映说，酱菜池上有一处路灯坏掉了，晚上的光线不太好，找了电工，电工说材料一直没有买回来。胡科长认真地在本子上又把这一条记录下来，并对身边的主任说，这个情况很重要，得抓紧去办！主任表示同意。
这天晚上九点多钟，酱菜厂里出事了。腌制车间的工人老裴由于眼神不太好，一不留神，踩翻了酱菜池上的铁箱盖，跌进酱菜池里去了。等到别人发觉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当时大家掀开酱池上的箱盖，几个毛头小伙这就准备跳下去救人。主任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他比较有经验，制止了别人的莽撞行为，说 ，快去拿保险绳和防毒口罩来！有几个人系了保险绳，戴上防毒口罩，跳下酱池去，七手八脚地把老裴从池中抬上来，将他身子放到一处通风的地带。大家发现老裴已经失去了知觉。
主任说，不好！老裴中毒了，快去找氧气来！
程小虎找来一瓶氧气，打开却是空的，原来厂里的氧气早就用完了。
有人拨打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可大家清楚，救护车最快也得一个小时后赶来，在这之前最重要的还是采取自救措施。
主任趴在老裴身上，开始给他做人工呼吸，但是老裴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人们的心情都揪得紧紧的，沉重极了。
酱菜厂值班的干部闻讯赶来了。胡科长打着酒嗝，走上前来，俯下身去，伸出左手，张开食指和拇指，拨开老裴的眼皮，借着手电的光亮，见老裴的瞳孔已经放大了。
胡科长摇着头，沉痛地说，没救了，没救了！老裴走了！
刘厂长赶来了，人们看着他们的主心骨，神情悲慽。
刘厂长问，救护车到了没有？再催一催！他叉着腰，来回不停地踱着步，斜披的棉袄几乎要从肩上滑下来，他的脸色黑得像一口锅。他忽然大发雷霆，双手在空中有力地舞动，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咆哮。
胡炳辉，你是怎么答复我的？你的安全责任是怎么落实的？就是写在本子上吗？为什么发现箱盖坏了不换，为什么换一盏灯这么难？为什么明知道老裴有眼疾，把他调换到后勤岗位上工作的事情拖了这么久？还有……
刘厂长义愤填膺，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最后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胡科长木然地望着老领导，如丧考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