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忆之小红·力求生存,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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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曾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看见女儿便觉清爽,看见男人只觉浊臭逼人。

甄宝玉曾说,这“女儿”两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瑞兽珍禽、奇花异草更觉希罕尊贵呢!万不可唐突“女儿”二字,但凡要说时必先清水香茶漱口方可。

红楼中女儿众多,从见之忘俗的小姐,到有头有脸的丫头,千娇百媚各有不同。但还有一些人,她们生活在贾府底层却不甘平庸,她们力求生存但不忘初心,最主要的代表莫过小红。

小红,本名林红玉,因“玉”字要避讳宝玉和黛玉,所以改名叫小红,是管家林之孝的女儿,怡红院伺候宝玉的丫头。虽说同是丫头,但也有个三六九等,贴身大丫鬟如袭人晴雯等,在贾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就连妈妈婆子也都得称一声姑娘,小红不过是个院里伺候的,连进屋得资格都没有。整部书中,小红出场不多,但每次她的出现都很精彩,可见,曹公也是蛮喜欢她的。她在第二十四回出场,宝玉渴了找人倒水,屋里的大丫鬟都不在,小丫头也趁机溜出去玩了,进来个婆子被宝玉撵了出去,小红才进来。宝玉看她面生问她在哪里当差,才知她也是怡红院的,可见伺候宝玉丫鬟之多,竟然还有他不认识的,贾府生活靡费也可窥之一二。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怡红院中女人之多都可以包场了。大户人家的丫头们也都是各司其职各管其事,外院打扫的不能进屋铺床叠被,廊下喂鸟的不能进屋端茶递水,小红就因为给宝玉倒了一次水,便被秋纹碧痕狠狠数落一番,说她“没皮没脸的下流”“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配不配”。小红是个很上进的人,她不甘于平庸,按理说她作为管家的女儿,在府里应该也是有点脸面的丫头,比如伺候迎春的司棋,外祖母就是那个挨了探春一巴掌的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司棋的娘也说司棋“仗着老娘在府里的脸面,披起主子一样的穿戴”,可见这个王善保家的没少帮衬着司棋。可小红,虽然有着天时地利,但父母确是笨嘴拙舌老实巴交的人,这样的人往往不会讨巧也不善于阿谀奉承,从凤姐口中得知,这两人一个天聋一个地哑,自然不会为女儿搏个好前程,小红她只有靠自己,才能赢得主子的青睐,实现自己的价值。

大观园的这些丫头里,鸳鸯紫娟忠心侍主,晴雯心高气傲,袭人故作贤淑,只有小红聪明伶俐,敢爱敢恨,真正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不论是自我价值的体现还是姻缘爱情。

怡红院中大丫鬟众多,若想出头实在很难,但她很快稳稳把住了凤姐给的机会,凤姐让她回去取荷包,再给平儿带话,回来之后凤姐问她平儿是如何做如何说的,她不卑不亢爽利干脆地把原话传达给凤姐,五奶奶六奶奶姨奶奶舅奶奶,好几门子的话清晰利落,说的李纨都惊叹“这丫头好麻利的嘴”!王熙凤更是欢喜的要认她作干女儿,立马想跟宝玉讨了去!凤姐是谁,荣国府当家少奶奶,脂粉队里英雄,看人眼界哪有不高的,能得凤姐如此称赞,可见小红确实聪明过人。而通过这次,小红确实实现了“雀儿拣了旺枝儿”,从怡红院的下等小丫头走向了贾府权力中心。

小红的聪明和察言观色之高还有一处深有体现,就是87版《红楼梦》中,贾家大老爷想讨鸳鸯做姨娘,邢夫人来找凤姐商量,凤姐从邢夫人处回来后看见平儿,知邢夫人必会让平儿去劝鸳鸯,她不想碰这一鼻子灰,便打发平儿去园子中逛。邢夫人到来,果然有让平儿出面劝说鸳鸯之意,凤姐便假意怒骂平儿一天天就知道乱逛抓不住个人影儿,让小红找平儿回来,说她和大太太都回来了,小红是这么回答的:

“林姑娘烦她有事,打发来三四次,她才去的。”

言下之意,平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还是别等了,凤姐脸上虽有怒意,心里应该早乐开花了吧,小红这是神助攻啊!小红过来后就是在屋中近身伺候凤姐的,可见凤姐对她的看重。

一个人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这很重要。小红这一生最大的收获,除了凤姐的看重,便是贾芸,而事实证明,她的眼光确实不错。

贾家子弟众多,贾芸自然与宝玉不同,父亲早逝,又无产业,从小便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贾府修建大观园,他托贾琏找个差事,可贾琏权力不及凤姐,他又买了冰片来托凤姐,最终获得了管理花草的差事。在这里要插一曲,他去向他舅舅赊东西碰了壁,最后还是他的街坊泼皮无赖醉金刚倪二无条件帮助了他,这倪二虽是无赖,“却因人而使,往往有义侠之风”,能让义侠如此看重,恭敬地称为“二爷”,想来人品必是不差,而后来贾家犯事入狱,也是多亏了贾芸和倪二等人仗义相救。但在高鄂先生续作中,贾府败落后,贾芸喝酒赌钱,更是伙同贾环贾蔷设计卖了巧姐,脂砚斋批语中,贾芸的批语不少,都是“孝子”,“芸哥可用”,“必有一番作为”,可见脂砚斋和曹公都是比较喜欢贾芸的,高鄂先生的续写显然是有违曹公本意。

好男人就要紧紧抓在手心,初见时,小红或许陷入贾芸的颜值,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通过小丫头遗帕惹相思,但最终我想小红还是终于贾芸的人品,所以才会拿出所有的体己银子帮贾芸安葬母亲。贾府败落,小红落于人贩子手里,是贾芸出手相救,小红父母被卖去平安州,也是贾芸陪伴小红千里寻亲。

一个人的伴侣如何,也能体现她本人品质如何,小红,同样也是一个有侠义的女子。

贾府败落,树倒猢狲散,凤姐托小红将巧姐送去兄弟王仁那里避难,可是巧姐却被狠舅奸兄卖到了烟花之地,贾府兴盛时上赶着来巴结,没落后连骨肉亲情亦可弃之不顾。

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个是太阳,另一个就是人心,但也正因为侠义仁心太过稀少,所以更显弥足珍贵!

贾府的主子们被关在狱神庙,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前来探望的也就只有贾芸,小红和刘姥姥。彼时的小红已是自由人,她完全可以远走高飞,像袭人那样,离开这是非漩涡去过安稳日子,但她没有。她认为是她没保护好巧姐,她对不住凤姐的知遇之恩,她要留下来照顾凤姐,不惜自己身陷囹圄!

她说,她是府里的家生女儿,伺候主子是她的本分,如今主子落难了,她却跑了,那成了什么人了?那年,她为宝玉倒了一次水,秋纹姐姐碧痕姐姐刺打她,说她没脸下流,晴雯姐姐说她雀儿拣着高枝儿,专等着巧宗,如今她们都不在了,这“高枝”“巧宗”就全让她占了吧!

她这一番话,不仅让在场之人动容,也让我闻之落泪。仿佛能看见在幽深的暗牢中,一个瘦弱的女子坚强地挺直脊背,满脸坚定。

曹公给小红的安排,是她和贾芸一起赶去平安州救父母和平儿,我想以她的聪明,最后肯定能有一个完美团圆的结局,父母膝下承欢,爱人相伴白首。

红楼梦,宝玉黛玉,红玉,如此也不负曹公之心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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