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小新十三岁,在读初一。度过了刚升入初中的两个月,新鲜感逐渐丧失,他又觉得学校生活索然无味,同学要么是埋头苦读的书呆子,要么是热衷玩游戏虚度光阴,看上去都毫无意义。以前他也经常陷入这种无聊的状态中,对家庭或学校充满怨言。他为此苦恼,但是始终找不到解决之道,只好整天长吁短叹。
【一】
这天,孔小新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在老妈的唠叨声中拎起书包走出家门。一如往常的路线,走过奉化桥,拐进台湾路。突然,他听见那个平日沉寂无声的破厂房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大门一直是紧闭的,孔小新从未靠近过。此刻,他做出一个改变一生的决定。
孔小新透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的缝隙,看见院子里随意堆放的废木,还有一台破烂的机床,以及遍地落叶。没什么啊?他心里嘀咕一句。可就在他将要扭头的瞬间,猛地,眼前现出一只血红的大眼,随之听到一句,“你是在找我吗?”
孔小新“啊”地大叫一声,向后跳开。然后他看见铁门大开,一只独眼怪兽来到面前。它通体漆黑,一只血红的眼睛,以及长长的獠牙,只是它肥胖的身躯,让原本恐怖的样子有所弱化。它盯着孔小新,缓缓地说,“我叫时光兽,等你很久了”。
据它自己说,时光兽以人的时光为食,有些类似时光机器,不同的是,被时光兽吃掉的时光就永远失去了,不会再回来。但是只有人类心甘情愿献出时光,它才能吃到。它对孔小新说,“我感受到你心里的波动,觉得你可能需要我,所以来这里等你”。
【二】
孔小新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仓惶地逃走了。他受到些惊吓,接连几天上课总是心神不宁,被老师点名好几次。慢慢地,待情绪平复后,他认真回忆时光兽的话,心绪竟然开始有些激动。孔小新琢磨,如果它说的是真话,那么让它把无聊时光都吃掉,剩下的岂不就全是高兴的事儿了。
孔小新决定先试一试。周四放学后,他再次走近破厂房,轻轻喊着时光兽。铁门缓缓打开,可是什么也没出现。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身后铁门“咣”地关上了,吓了他一跳。然后,时光兽突然出现在眼前。
孔小新犹豫着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想让你把我的明天吃掉,可以吗?”。时光兽呵呵一笑,答应了。
第二天,孔小新起来准备上学,老妈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去哪?”‘“去上学啊!”“你傻了吧,今天周六,难道要补课吗?”孔小新呆在原地,然后恍然大悟,“原来这是真的!”他激动地嚷嚷。时光兽真的吃掉了他的一天,让他跳过了周五。从这一刻,孔小新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三】
在领教了时光兽的厉害之后,孔小新像发现宝藏一样兴奋不已。他经常去找时光兽,以便摆脱那些无聊的或者烦恼的时光。例如,当作业完成不了要受到老师的批评,或者考试考砸了不想被爸妈教训,又或者和同学有了矛盾而不快,他就去找时光兽。吃掉几天难挨的时光,直接跳到欢快的氛围中,这感觉真好。
孔小新渐渐对时光兽形成依赖,进入台湾路旁破厂房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献给时光兽的时光越来越长。甚至有一次,他让时光兽吃掉自己一个月的时光,因为那段日子他闷闷不乐,觉得每天都一模一样,多一天少一天毫无区别。
他越来越羡慕大人的世界。在他眼里,大人凡事都可以自己做主,再不用老师教导,不用听爸妈唠叨,貌似最好不过了。终于有一天,孔小新对时光兽说,“你吃掉我的少年时光吧,我要长大,做个大人。”
时光兽用它的红色独眼盯着孔小新很久,然后问他,“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孔小新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四】
然而,孔小新在成人的世界里依旧不那么快乐。他在工作上提不起兴趣,上司会不留情面地批评他,比当年老师还更加严苛;家里妻子也总是埋怨他,嫌他赚钱少升职慢,而且还不知道上进。
这和年少时的期望大大不同,没想到大人的烦恼有增无减。孔小新遇到这些情况,第一选择依然是找时光兽帮忙,吃掉烦恼,留给自己些快乐,哪怕仅是一点点惬意。
孔小新不断地丢掉自己的烦恼、痛苦和忧愁,伴随他的始终是快乐、幸福和甜蜜,只是这些时光越来越短暂。孔小新日渐花白的头发,以及蹒跚的步履,提醒着他正在一点点老去。
他最后一次站在时光兽面前,“把我以后的时光都吃掉吧,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到快乐了。”时光兽大笑一声,依旧缓缓地说,“当你想抛掉烦恼的时候,你就放弃了整个人生。没有烦恼,何来快乐呢。”
时光兽顿了顿,拍着自己滚圆的肚子说,“知道我为什么越来越胖吗,因为太多人和你一样想不通这么浅显的道理。”说完,它张开大口,吞掉了孔小新。
一个月后,傍晚,刚失恋的贾莹莹走在巷子里。突然,背后传来一句,“你想抛掉痛苦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