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㰒燚

我入藏与别人走了相反的路，跑上千公里后差点被吓退缩。

内地到拉萨最好走川藏线。成都出发318国道，随着地势逐步增高，人渐次适应稀薄的空气，即使高反也相对减弱。

我两眼一抹黑，从陕甘宁一窜到格尔木，羊肉串摊前一打听懵圈了。老板说你玩得大，内地去西藏奔这条线你高明，到沱沱河你就领教厉害了，唐古拉山口更够你喝一壶。

小时候地理课本对青藏线有印象，看到过修这条路的艰难，还采用了什么散热棒技术，无数人在极寒和缺氧里倒下再没有起来。未曾想有朝一日我会踏足这天途，置身从未涉足过的可怕征途。

人马未动，刺探先行。傍晚逮住一驾越野车的宿者，一家三口刚从青藏线过来，他说到沱沱河不但自己感觉不适，老婆孩子甚至上吐下泻。原计划哪怕抵达可可西里，也算此行具有里程碑意义。这让我吓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大事不妙，掉头折返！

此时，身后传来两声“吱哇”的刹车声，两辆威风凛凛的大型越野摩托停我身后，俩中年男子摘掉头盔，一脸黝黑，一身风尘。我此刻成了紧急包打听，他们刚从青藏线过来，轻描淡写说除唐古拉山口有点高反，其他地方没那么严重。

望着俩似刚从非洲归来的大哥，笑起来两排牙齿白的耀眼，满目驾长车，踏破唐古拉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淡然与豪迈，我不知道一路会体验什么样的百炼成钢。觉得他们也许在给我信心，担心我被八千里路云和月吓退，失去饱览天堂美景的终生遗憾，以善意谎言来坚定我脆弱的信念吧。

也许他们身体素质过硬，抗高反能力就强，那驾车的家属纷纷中标，俩摩托爷们儿直言没事儿。

青藏线到底有么幺蛾子？每天应该有不少人在路上吧，没见谁站着进去，躺着出来呀。高反是个什么鬼，若就此被它吓退？这些天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眼看唐古拉、可可西里触手可及，就此饮恨格尔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第二天清晨，买足氧气袋，喝饱红景天，迎朝踏露开赴青藏线。它沿途不像从敦煌过来，千百里戈壁荒凉，看得人心发干，喉发痒，恨不能把正喝着的瓶中水倒出车外。青藏线荒凉但不干涸，极目皆湿地草原。不过路况着实不敢恭维，许为冻土地带的缘故，再被众多大货车无度碾压，有些路段颠簸得像坐过山车。

散热棒有三四米高，胳膊般粗，偶有路段成排斜插。想不通铁棒能导多少地热，难不成里面暗藏玄机？

不可思议的是天，原本晴天白日，瞬间会阴云密布，飘飘然落起雪花，这可是夏日炎炎的七月。不过雪像逗人的孩子调皮，下一阵倏忽没了，前面又是艳阳高照。

在门源偶见雪山还挺稀奇，但这里雪山鳞次栉比。终于明白青藏何以不像甘肃干涸，雪山才是天域之魂魄。

夕阳西下抵达唐古拉镇，即沱沱河。下车也没觉得什么不适，更体验不出他们的谈反色变。安顿好住处，直奔长江源头沱沱河。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一幅长河落日圆的波澜壮阔赫然眼前。为定格这惊艳的瞬间，我追着即将消失的夕阳奔桥中间找角度。

大事不妙，急促惊慌，高反了！

整个头部若套了一层绷紧的薄橡皮，扒不下来，揭不下去。从此开始至晚上睡觉，这种感觉一直在持续。为减少体力消耗，没胃口也咽点食物，为明天养精蓄锐昏昏然入梦。

晨醒，睁开眼发现还活着。但头依然发紧，意识略显混沌。上车晃过一段才渐好起来。沱沱河这关算是过了，可前面的唐古拉山是爷是奶还未知数。

过可可西里唐古拉山就在望了。不落地运动，在车里还气定神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儿。兴奋挺近5231米海拔的标志，唐古拉山垭口近在咫尺。

苍茫大地，碧空如洗，座座雪山耀眼的亮。

看，藏羚羊！

突然，有人一声大喊。一群可爱精灵在苍茫远方，大家为规避高反在车里默默不语，半天下来压抑得异常沉闷，此刻精神瞬间为之一振。从踏进可可西里保护区，一路东张西望看尽天幕，也没盼到它的丝毫影踪。传说在唐古拉山垭口看到羚羊者皆幸运之人，羚羊们听到人的惊叫，悠然踱步的羊群疾步奔跑起来。哪知眼前的帐篷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急速迈步躲过障碍。

大事不好！头又似被橡皮紧罩，呼吸缓不上气。

这次感觉比沱沱河严重。我只能原地立正等待藏羚羊窜出帐篷的遮挡，望着这群精灵消失天幕。待心平气和才缓步移动车上，离开唐古拉山垭口。

在此能遇见藏羚羊不虚此行！

翻过唐古拉山到纳木错，到拉萨，到川藏线海拔5013的米拉山口。纵横高原云海，身裹湛蓝衣裳，漫步人间天堂，从此再未曾被高反侵扰。

看来，比唐古拉山高的永远是信心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