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午后,昏昏欲睡,脑子里一根弦儿忽然崩断,把自己弹回少女时代。
那时高中,住校,偶尔去姑姑家住,与表哥年纪相仿,又同校,渐渐熟络起来。我大大咧咧,咋咋呼呼,一副女汉子的模样,他安安静静,瘦瘦弱弱,闷头听我大谈班内趣闻。无数个夜晚,下了晚自习,他带着我,穿过县城昏暗,曲折的巷道,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手舞足蹈,吐沫星子纷飞,整一个真人秀,他时不时地应一句。黑暗中我们的笑声经常惊扰暗夜中的睡虫。我们交换课外书,写纸条,摘抄《幻城》里唯美的句子。我们拿着姑姑煮熟的鸡蛋往彼此头上用力磕,然后哈哈大笑。我们说不管长多大,不管将来去哪里,都不能改变,我们拉过钩钩,说要永远那样好下去。单车上的我们从来不谈未来,不谈大学,不谈高考,只记得他常常要一只手扶车把,一只手握着我的手。那时的牵手无关风月,无关爱情,我们只是在最初绽放的年纪陪伴了彼此最躁动的青春。一如那些昏暗街灯下被拉长的两个孩子的身影和已经飘远不见的“要是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就好了”的对话……
高考后,等待上大学的那个漫长暑假,我在大姨家帮忙摆摊做生意。农村的集市只有上午有,于是那些个下午,为了打发时间,我便一遍又一遍地骑着自行车飞驰在无数条陌生的路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绿色的稻田。有一次,和邻近的同学阿刘相约骑车漫游,为了寻找所谓的香稻,我们不知道骑行了多少公里,不知走到多么陌生的境地,终于发现了香稻,那些外壳暗红,身材椭圆,胖胖的稻子隐匿在大片大片的稻田里,难以被发现。我们在大片大片的绿色海洋里淘到了宝贝一般,兴奋地在田埂上坐了半天……如今,家里的香稻已经被炒到几十块钱一斤,到处都是香稻的广告,我却未曾购买过一半点儿。
大一暑期,去宁波打工,假期结束,给同学发信息说要回家,火车凌晨零两点多到站,他们说,别害怕,去接你。于是,扛着行李,背着吉他,打着哈欠,出了车站,见到理想和星星,还有两辆自行车。我也不知道我们县城离车站到底有多远,只记得我们仨,伴着孤星几颗和声声犬吠,一直骑,一直笑。他俩挥舞着买的荧光棒,我假模假式地弹拨着刚刚从姐姐那里搞到的吉他,一直骑到精疲力尽,骑到车爆胎,然后推着自行车,一步走,一步走,走到身上泥星点点,走到天光大亮。终于到家。我们仨倒头就睡,一张大床。醒来后,凌子和小妮子已经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如今每每坐夜车,都会想起他们,想起那两个为了接朋友,从凌晨出发,骑了6个多小时的大傻瓜。偶尔提起,他们笑笑说,再也干不出那么傻的事儿了……
前几天我跟老公说,要买辆自行车,他说郑州雾霾那么严重,骑车你不得多吸几口雾霾啊,还是老老实实骑电瓶车带口罩的好。我想想,便也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