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唐僧师徒进了周黑城,入了红云客栈,三藏见悟空辛苦,衣不蔽体,取出锦澜袈裟,欲为徒儿暂且披上。 想那孙行者何许人也,拔出毫毛,一袭皂袍已然加身。 此时,唐僧将袈裟递于悟净收好。谁曾想,此时客栈深处,一幽静宅院内,粉雾飘忽,连猴子的火眼金睛都不得稍窥。内里红光一闪,瞬即不见。 有道是:慈心僧宝赐徒儿,难防魍魉窥圣衣。暂且按下不表。
话说那小厮领师徒四人一马往后院行去。三藏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敢问为何此城屋瓦皆黑,百姓皆着皂袍,旗子皆染成墨色?” 那小厮听闻,停下脚步,打量着唐僧,眼神间甚是得意:“和尚,看你远道而来。就是说于你听也无妨!” “三年前,此城名曰彭蠡,盖因一川而名。端的是繁华盛世,比你那东土长安也不多让。鱼米之乡,万世无饥馁。 上至城主,下至百姓,居有舍,行有车,着锦缎,食鱼鸭。谁曾想,有一日,城南张屠夫,不知从何处猎一怪兽。像猫,似狸,又体型肥硕,乍一看,却像头家猪。”这小厮稍停,向八戒瞄了两眼,继续道:“这张屠夫是我城远近闻名之人。一手好刀法,你要5斤肉,他不会与你多一两,少一钱。且时常上山打些狍子麂子来贩卖,颇有些生意。他猎得此兽,欲斩之卖售,赚些酒喝。谁曾想,他老婆潘氏乃本城府尹乳母,见这异兽稀奇,报于府尹。那府尹姓舟,告曰:“人乃万物之灵,万兽之王,何惧之有。斩之。取腿肉于王城主送去,里脊送来府里。余下的,你们自己做主便是。” 是夜,城主府搭凉棚,摆酒宴,高朋满座。达官显贵,觥筹交错。席间又请来戏班,真是个霓裳羽衣,牡丹妖娆!那真叫:词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说话间,众人已到得房前,放下行李,小厮正要退下,八戒上前,扯着小厮衣袖:“小哥,快选那要紧的说来,再上些食蔬,也好予我师父解乏。” 小厮咻地抽回衣袖:“你这猪样的和尚,忒也心急!那日之后,城中便瘟疫横行。 死的死,亡的亡!侥幸活命下来,似我这般,将一好好客栈典卖于官府,大人见我还利索,便留下做了小厮,也算是能活命吧!” 唐僧一听,秀眼圆睁:“阿弥陀佛!竟有此事?那城主与府尹不管么?” “嘘!轻声!”小厮急步走至屋边,探出头去,来回打️量几眼,回身关上房门。“和尚,我见你慈眉善目,与你那徒弟不同。悄悄在这儿与你细说吧。听说,城主与府尹当晚皆做一噩梦,梦里一位神仙,半身红袍,半身皂袍,对他们说道:‘尔等贪食,不分青红,斩我儿郎,食其骨肉!妄自尊大,不敬万灵。吾今日罚此城七日后,瘟疫三年,黎明百姓受尽苦难。三年过后,汝等若知过错,方得解脱。上天有好生之德,吾亦予尔等留有一线生机,汝且遣手下,于城中广而告知,让百姓逃命去吧!’ 这一梦,只把本城两位父母关吓得魂飞天外。却也不敢声张,亦不敢报于总督大人。只是私下里商量对策。也不知是谁先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梦也未必真切。不如,我等先不声张,只遣手下暗自打探,徐徐徒之。何况,这七日之内,辖下各方县吏皆入城述职。如若被他们知晓,你我脸面何存?又会生出多少事端?’ 于是,这百姓大好逃命机会,被这徐徐徒之生生断送!到得第八日上,那张屠夫一家便一病不起,上吐下泻,满嘴浑话。眼见是不活了的。更不得了的是,这疫病一传十,十传百,九百里方圆好好一座彭城,没过几日,便是哀鸿遍野,求告无门,万人空巷,真是凄惨!” 小厮说道此处,不禁黯然,“这客栈传到我手里,已经三代。原本靠着他,纵不能富贵,却也衣食无忧,仆妇满院。瘟疫一起,仆人先是散了大半,老娘也没了。老婆孩子被我赶去京城岳丈家避祸,已经三年没有音讯。这红红火火一客栈,如大厦倾倒般,叱啦啦荒了!” 悟空闻言,奇道:“我见这客栈,乃城中唯一一处好去处!来往客商络绎不绝,浑不似你所说这般凄惨,莫非你在骗俺们师徒,好弄些银子?” 那小厮接着道:“你这和尚,怎似你那猪头师弟般性子。且听我说。三年前这起始半月里,当真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城主大人与府尹大人,亦不敢出门。总督大人闻之,速报于朝廷。朝廷派了钦差大臣,亦带了京城御医。怎奈瘟疫凶猛,且不知是何怪症。御医也只能开些强身健体的方子。嘱咐百姓不得出门。又把城封了,只可进,不可出。其中有一御医,得一古方,将麻黄、莲子捣碎,成汤,用来桨了衣物。只是这汤色漆黑,便是我等皂袍得由来了。说来奇怪,这桨了的衣物上了人身,此人若还未染病,便可免于疫症!一时间,洛阳纸贵,一衣难求。御医与钦差大臣门也不是神仙,仓促间哪变得出如许多得衣物。何况这皂袍,桨洗之后便无效了。还须重新染药。这钦差便取出上方宝剑,命快马至邻城将布匹与药物系数调来本城,以解燃眉!不日,钦差当还朝复旨,临行前对副使道:‘也罢,吾等得此古方,也是上天垂怜。只是衣、药紧缺,尚不能撑月旬。本官今日便快马回京,请圣上调派人手。汝且驻此处,主持大局,将来这衣物汤药,尽托付于你了’ 钦差去后,禀明圣上。圣颜大怒!欲将城主与郡守革职查办!另调派人手、衣物、药材等急赴彭城,不题。却说这副使独自留于彭城,且那城主与府尹皆足不出户,整个彭城如乱糟糟一锅汤。便渐渐露了本来面目。原来此人原是一道人,号红云。几年前,不甘山间修炼清苦,贪那人间繁华,下得山来,凭那一手炼丹之技与几张古方,入了御医局。正所谓:道骨仙风下青城,扑朔迷离辩奸贞!这一日,红云去见城主,道曰:“城主勿慌。昨日我正自打坐,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算的本城有三年瘟疫之灾。上天有好生之德,且为城主解救一二!” 城主大人闻言,欣喜若狂,换来府尹,备了酒菜,问道:“道长慈悲,若能救我等于水,犹如再生父母。 全城百姓,当为道长塑像立庙,香火供奉!” 红云道长答道:“你当那日所梦何方神圣!他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当年武王伐纣,有一道人,名曰赵公明。他乃截教掌教之徒,三霄仙子之兄,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在那金光阵前,杀子牙,败广成子,连燃灯道人亦退避三舍,奈何不得。如今,你杀了他儿孙,他岂能易于?贫道虽修行有成,亦无法降伏此疫。唯有此方,乃先师所赐,或可挡它三年。这三年中,汝等须听我吩咐,一应物资,皆由我调遣!我已定下那红云客栈落脚,汝等速将皂袍,每日三千,送于我处。吾自当分派妥当!” 这两位父母官,本是无能之人。且时疫当头,早就乱了方寸。况这红云道长,献方有功,奉了圣旨,哪敢不从。于是,城中百姓家家户户架机织布。每日将衣袍送至红云客栈!唯恐有一日不够,丧了一家老小性命。有道是:唧唧复唧唧,唯闻女叹息!
听得此处,三藏问道:“此法可曾有效?” 那小厮答云:“也亏了红云道长。施了此法,瘟疫方止!城主见我这家客栈宽阔,遂征了予他居住!令我等服侍。红云道长说,客栈亦可常开,迎送些贵客。说来也奇怪,我这客栈,自红云道长入驻,便瘟疫不侵。墙不必刷黑,袍不必染皂。只是 ...” “ 只是什么?”悟空听这小厮犹豫,急道。“罢了,这也不是什么错处,说来无妨。只是这红云道长每日收了皂袍,也不分派,只存于库房之中。若有过往商客前来求请,方才给予若干。亦有些城中商贩,见有利可图,遍来求了道长。道长也大开方便之门,匀些货物于他们。悟空听闻,追道:“那若是城中百姓,是何章程?” “百姓,每10日领一件,多了也没有!”这小厮答道。“这岂不是囤积居奇,残害人命?” 悟空抓耳挠腮,看不得这不公之事,对唐僧道:“师父,我佛慈悲,见这人间惨事,你得管管啊!” 三藏毕竟是修行之人,不急不徐,对那小厮道:“我师徒四人来这城中,肉体凡胎,尚需这皂袍庇护!施主可否领路,待我等求见这位红云道长,请几件袍褂,也好度日!” 这小厮看一眼唐僧:“这皂袍不是寻常之人可得,且只可穿着三日,三日后若不换领,疫病加身。你们出家人,凭什么去领?” “这个 .... ”,唐僧犹豫间,八戒嚷道:“师父,保命要紧。不若将那紫金钵盂暂押此处,我等上得西天,成就金身,也不怕那瘟疫。届时,回来赎了便是!” 唐僧闻言,沉吟片刻,道:“也罢。这位施主,贫僧那紫金钵盂,乃唐王所赐,价值倾城,亦是唐王信物,可使得?”“那便随我来吧!” 说话间,这小厮便带着师徒几人往后院行去。到得后院,见这好一去处,怎生说:屋舍雕梁画栋,遍地姹紫嫣红!径前流水潺潺,院后翠柏苍松!悟空正欲前行,被这小厮拦住:“和尚,这地方怎是你等入得!待我回禀,汝等且将那紫金钵盂予我!” 唐僧拉住悟空,道:“也罢,予他便是!” 小厮得了钵盂,自往里去。 半晌,小厮出来,回道:“且等着。道长正打坐修行,约莫得两个时辰!” 悟空急了,欲打上前去,那小厮道:“不知好歹。在此地还敢造次,可是连那皂袍也休想得了!” 唐僧上前拦住悟空,道:“悟空,今日是我求人,不是他求我。人在屋檐下,等等罢!”。约等了半个时辰,只等得那猪八戒是饥肠辘辘,嘟囔道:“早知如此,不如在房中先吃了再来!”,说话间,见一男子,亦是家人打扮,却不是这客栈仆从。从外间行来,与那小厮耳语一番,显是熟识的。小厮脸上带笑,二话不说,领了他入里。不多时,这家人拎了一包裹出来,便往外去!八戒眼尖,嚷道:“呆!这是何物,可是皂袍?”。那家人见被一猪脸和尚拦住,唬了一跳,道:“正是,你待怎的!” 八戒大怒,道:“我等在外等得饥肠辘辘,这红云杂毛还在打坐。你怎这一会儿,便得了皂袍!” 作势欲打!家人急往外避,边跑边道:“你这和尚,好不讲理!我乃城主府首席车夫!城主差我前来取袍,干你何事!”,说罢,已在门外。果见他上了一四牛大车,拖拖然去了!有道是:“宰相门前官三品!佛祖门下须低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