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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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璃睁开眼睛，一片虚无的白刺痛她的眼睛。她轻轻扭了扭头，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还挂着吊瓶。她伸出手想扯掉手上的针头，奈何力气不够，不得不放弃了。
伴随着轻轻的拉门声，祁昊和杨司辰走进来。白璃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们。
祁昊没有说话，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他抬头看看吊瓶，还剩一半。
“谢……谢谢你们。”白璃一张小脸苍白，却还带着些许倔强。
杨司辰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不客气啦，都是朋友嘛。”
祁昊眉头微皱了皱，缓缓开口，“打完这瓶点滴，我送你回家。”
白璃脸色又黯了黯，“不用了，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杨司辰看了看她一张苍白的小脸，想说什么又没说。他冲祁昊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出了病房。
“这姑娘脸色差成这样，就让她自己走，怕是不行吧。”杨司辰掏出烟盒，瞄了一眼医院里的禁止吸烟标识，又轻轻放回兜里。
祁昊拉着杨司辰下楼，走出医院大门。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混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杨司辰点起烟，猛吸了一口。
祁昊也从他烟盒里抽出一根，若有所思地抽起来。抽过一支烟，他转过身，就看见白璃站在不远处，一张小脸苍白得像纸。她颤抖着开口，“我……不想回家，能不能让我借住一下……酒吧里也行……”
杨司辰叹口气，走过去扶住她，“怎么能让漂亮的姑娘睡酒吧呢”，他看了祁昊一眼，“你要是相信我，去我家吧。”
杨司辰的家里异常整洁，简单的蓝白色调。白璃站在门口，愣愣地不敢进去。
“进来吧。”杨司辰微微挑起嘴角。他带着她走进客房，一张简单的床，衣柜，一扇落地窗。“你睡这儿就好。”
白璃扫视着整个房间，然后目光落在杨司辰身上。杨司辰迎着她迟疑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轨的事情，你好好休息吧。”说着，他往外走去，走了几步，他回过头，看着白璃像小动物一样惊恐迟疑的目光。
杨司辰叹口气，微倚在门框边“好啦，告诉你也无妨，我啊，喜欢男孩子。你要还不相信的话，就锁上门吧。”
白璃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杨司辰转身离开。她轻轻关上了房间门，向后躺倒在床上。 身体上伤口带来的疼痛她似乎感觉不到，心脏却像分崩离析一般剧烈地痛着。她闭上眼睛。
2
KTV里，不停闪烁的五彩灯光斑斓炫目。几个姑娘一边扭动着腰肢一边拿着麦唱歌。在座的男孩子频频为她们叫好，她们也就更加开心地扭起来。
陆嘉树坐在角落，拿起面前的酒瓶子喝了一口又一口。酒精让他目光迷离，但他还是看见了姑娘们频频示好的眼神。他微微挑起嘴角，让笑容刚好。
深夜，一行人走出KTV。陆嘉树搀扶着身边的女生，假装没有看出来她在装醉。街灯昏暗，天空黑漆漆地没有星星月亮。
陆嘉树带着女生走进宾馆房间。床软绵绵的，女生主动吻上来，咸湿的触感。陆嘉树闭上眼睛，想起他给钟梓瑜的那一个吻，像天空的白云，也像酸甜味的棉花糖。他睁开眼睛，翻身将女生压在了身下。
钟梓瑜坐在咖啡厅窗前，手里拿着刚收到的邮件。打开来看，是苏乔寄给她的明信片。假期一开始，苏乔就背着包踏上了旅程。他背着相机和吉他，去诗意的苏杭，去四季如春的昆明，去充满历史气息的西安。钟梓瑜好生羡慕他的洒脱与自由。看着一张张明信片，钟梓瑜感觉自己也身临其境一般。
打烊的时间到了，店长锁上门，钟梓瑜站在门口跟她告了别，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匆匆向她走来的祁昊。
3
钟梓瑜和祁昊并肩走着，这条走了无数次的熟悉的路。走着走着，钟梓瑜忽然停了下来。
“耗子，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祁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轮圆月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像一面铜镜。
“月亮总是缺了圆，圆了缺呀，不停轮回。”祁昊挑起嘴角，“你这神情，倒像从未见过月亮似的。”
“总觉得它今晚格外圆，过了今晚，就不会再这样圆了。”钟梓瑜眼神黯了黯。
祁昊没有再接话，他看向她的侧脸，红扑扑的，让他很想亲一口。最终他只是吞了吞口水，垂下了眼帘。
陆嘉树站在窗台边，出神地看着那一轮圆月。夜还未深，他却希望这一天能早点过去。日复一日，浑浑噩噩，反正也是时间的虚度，不如快点过去。
杨司辰靠着阳台的栏杆坐着，身边已经撒了一地烟头。前额有头发垂下来，盖住了眼睛。
“你啊，还真是像月亮一样，看得见，却触不到。”
卧室里，白璃抱着膝盖坐在窗台上，也看着圆得不行的月亮。她的眼神里没有了灵光，只剩下空洞而孤独。
此时此刻我们在不同的地方，看着同一个月亮。而我们的生活，也即将分崩离析，再无此时。
4
卧室门哐地一声被推开，杨司辰看过去，白璃朝他走过来，似乎像纸片一样一击即碎。
白璃坐到杨司辰身边，跟他要了根烟。烟圈悄悄地升腾起来，白璃纤细的手指颤了颤。
“哎，你有喜欢的人吗？”白璃歪着头看他。
杨司辰点点头。
“很辛苦吧。”白璃弹了弹烟灰，看向圆得过分的月亮。
杨司辰嘴角夹着一丝苦笑，“是呀，他就像天空的月亮，看着好像一下子就能摸到，可是任凭我怎么伸手，也够不到。而且，他的眼睛里只有他的小太阳。”杨司辰望着天空出了神，“所以我只愿做他身边的那颗星星，望着他就好。”
白璃挑起嘴角，“也许有一天他会回头，发现你这颗闪亮的星星呢。”
“不会的”，杨司辰眼神黯淡下来，“他眼中只看得到太阳的光芒，那么耀眼。又怎么能注意到小小的星星。”
两个人不再说话。一圈圈烟雾寂寞地升腾着。一地烟头零落在地，白璃站起身。“那你恨太阳吗？恨到想要毁灭太阳吗？”
杨司辰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孤独的光。他缓缓开口，“不恨啊，相反，我愿意同他一起守护那太阳，因为他的快乐幸福，都是来源于她啊。我啊，只要看到他开心就好。”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伟大无私啊”，白璃默默想着，“我还真是认识了一群活雷锋。”她摇摇头，手指轻轻敲了敲阳台的栏杆。
“我睡觉去了，晚安。”
杨司辰微抬起眼睛，“晚安。”
5
初星宇在路口遇见苏乔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背着旅行包的苏乔走过来，“哇， 是你呀，还真巧。”
初星宇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她看着他走近，心跳越发加快。
“你是来旅游的？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要不……我给你当临时导游？”初星宇感觉脸上发热，红了一大片，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的。
苏乔挑起嘴角，露出一排小白牙，“那好啊，我真是太幸运了，刚到这儿就遇见了这么可爱的导游。”
他一笑起来，还是如少年般澄澈开朗，好像天空都跟着愈发闪亮了。是我太幸运了啊，初星宇悄悄想。
白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饥肠辘辘让她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梦里的怪兽张着大嘴，长长的獠牙如刀子一般逼近。白璃有些恍惚，究竟哪个更让她害怕，是噩梦，还是痛苦的现实。
她打开手机，发现自己一觉睡到了傍晚。公众号里的鸡汤文她不想看，无非是一群人无病呻吟，说着虚假的安慰与鼓励，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真正遭受死一般苦痛的她，不相信这些苍白的句子，去他妈的，你试试看，根本过不去，可能一辈子也过不去。
她索性丢下手机，推开卧室门，隐约一点香气传来，她看见饭桌上放着一个保温饭盒。
“记得吃饭”简单的几个工整的字。
白璃打开饭盒，照烧鸡腿肉，西兰花，还有土豆丝。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眼泪一滴一滴掉进饭盒。
6
那种好吃，是我结束短暂的生命时，依旧会记得的感觉。一辈子太长，可是这种时刻太少。
如若人的所有感情都有一个刻度表，悲伤，快乐，痛苦，绝望……这些感觉都有一个刻度。那么我的绝望大概快满格了。
不想与人言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不想被人可怜，却也想被人安慰。在矛盾中，还是选择了沉默。
一点一点，被逐渐积攒起来的负面情绪吞噬。
希望有个人拉我一把。可是已经不抱希望。
我没有想过回头，因为我知道，就算重来一次，我的生活也依旧烂透了，像一堆淤泥，救不起来。
白璃在手机的便签本里写下这几行字，长长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