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森林刚收了立秋的装饰,新闻报道就说我们将迎来真正的高温酷暑。古人定义的节气顿显苍白。早上洗的裙子,晾在阳台上,吃好中饭已经烘干,摸一摸,还带着烫手的余温。
就这样的天气,我感冒了。还在感冒的同一天下午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哦,我是派出所的。没事了,已经联系到你家里,核实点情况。”这一剂醒脑丸,让原本有点塞住的鼻子一下子通气了。
——有什么问题吗?
事后讲给欢哥儿听,他爆笑着问我做什么坏事,这么心虚。我啥也没干啊。我就是早晨去了趟药店,然后登记了手机。所以,接到电话的刹那以为派出所要抓我去核酸检测。要是大数据已经无缝衔接到如此地步,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
“你留了真的号码?”
——嗯,我是有道德的人呀。
最后,警察告诉我人口普查开始了。啧啧,还是离不开大数据。在它的阴影之下,我在一间不开空调不吹电扇的屋子里,捂着。捂着且不能去医院。上周小Z妈妈头疼,体温37.4°,护士赶她去发热门诊。如今,发热门诊比发热本身更恐怖。小Z妈转身逃回家,自己对症下药,糊弄糊弄也就好了。接着又毫无悬念地传给小Z,也照样糊弄糊弄捂好了。
再往后推几天,欢哥自己都在生病。这位灌篮的哥们,终于压下身段悄悄问我“买哪款药好呢?”然后去饿了吗下单。欢哥说快递送完药扭头就跑。嘴抿得紧紧的,脸上的口罩没有一丝服务行业应有的弧度。
我告诉他,小Z的弟弟,服务行业的,全体去核酸了。所以,当我也中招后,我决定不给人添堵,自己配方自己治。于是,我活成了我家太后口中有学识的模样。太后每读古文便赞叹书里的公子小姐,文能琴棋书画武能看病开方。《西厢记》中崔氏女,家下佣人及至老母微恙都是她给写方子,不曾治死人,至少书中未表。
在没有看病自由的时代,让我遐想(瞎想)发烧等同于青春代名词的19世纪。Sense & Sensibility里的Miss Marianne喜欢那些因为发烧而满脸通红、神志不清的少年,老人只配得关节炎!
连吃三天药,我终于缓过来。期间身兼江湖术士的二哥慰问过一次,“按我们中医,风寒是要发出来,发透了才好。不过这是一种奢侈,你就这样吧。”
他的口气像极了艾拉的哥哥。那时候和艾拉形影不离,常在她家过夜。她哥哥的蟋蟀罐子放在卫生间,垒得有半墙高。洗澡时艾拉一再嘱咐我要小心,不要把水泼上去,那是她哥的命根子。夏秋之交,仗此技或赌或卖,能赚好几顿小菜钱。难怪有时候的早餐,她哥恨不得把门口的早饭摊儿每样给我们来一遍:生煎、粢饭糕、小馄饨、油条、咸豆浆、茶叶蛋满满一桌。这个不务正业的哥哥的正业是厂医。有一次上班的时候我不舒服,不知道该怎么办,让艾拉打电话问问她哥。艾拉冷笑了一下,“不用问的”。
——什么意思?
“我哥是——38度以下别找他,你自己扛;38度以上找他没用,他治不好!”艾拉陪我去了公司对面的医院挂号吊针。
立秋第三天我终于出关吹会儿风,开了半只冰西瓜。我好了,但是欢哥还不能十分确定。同样的药,治不同的人,冷暖自知。想起上周销售问我要疫情后的市场趋势,我给了他一份报告,他却又觉得“会不会太悲观了?”以及“和之前的推文不大一样呢。”同样的货,卖不同的人,可盐可甜。
翻翻朋友圈,有人说——立秋不吃瓜。这个节气在历书上: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但现实的窗外,知了除了叫‘热死它’再喊不出别的调调,地上的树叶会唱给你听‘不是风是太阳融化了我’。
所以——这是不是一场plague呢?
欢哥儿恨恨地回了一句“是与不是,你的医术都有待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