嵯峨中学位于清丰塬西坡的土塬底下清峪河畔,背靠清丰土塬面向西塬,嵯峨山雄踞西塬二台之上,高耸入云。
当年,站在冯村水库的坝堤上就可俯瞰学校全貌,仰望学校对面孟侯塬上的三社村、天井岸村,已经和巍巍嵯峨山融为一体,整个西塬上村落如同镶嵌在山腰的腰带一般。
丙寅九月,正是掰包谷、挖红薯滕地收秋的时节,伴随着收音机里崔健的一曲“一无所有”,嵯峨中学又像往年一样即将迎来一批应届新生。
只招收四个班的招生计划,被清丰塬、孟侯塬上生育高峰期出生的孩子彻底打乱了。也许是塬上的人们意识到了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的原因,今年的新生比往年多了不少,学校也迫不得已临时扩招了五班,六班。
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肩扛手提着被活和干粮,从十里八乡赶过来,顾不上歇口气就招呼着孩子们办理手续,此时的学校,如同赶集一样,熙熙攘攘,喧闹一片,塬上塬下的口音交错着,此起彼伏。
等家长们从狭窄的大门口,沿着马路陆续南往北去分散后,学校里依然是人头攒动。刚入学的娃娃们满脸的兴奋和激动,叽叽喳喳如同一群小鸟,整个校园的林荫小道、教室、宿舍都充满了喧闹和呼喊。
男孩子只能将就在废弃多年的教室里,青砖地面铺上一些当年的谷子干草,四周用椽子、砖头围起来就改造成了可以睡二十几个人的通铺,睡惯窑洞土炕倒也顿觉宽敞。
女孩子被安排在破旧不堪的窑洞里,几根粗壮的树干横架在窑洞墙壁的土洞里,铺上木板,改造成了具有特色的架子床。住进窑洞里的女生兴奋不已,见面总是不知疲倦地重复介绍窑洞里的宿舍,如同塬上人第一次进城住了旅馆般的激动。
老师们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当天晚上,总算是让新入学的学生住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又是第二波学生入学----复读生入学。
当年的高考,对于地处关中平原北塬上的学生和老师、家长都如同一场噩梦一般。然而,对跳出农门的渴望已经渗透到了每一个人的血液里,苦苦追寻,从不敢有所懈怠。
每一届毕业生都要经过文理分科考试、毕业考试、预考以及县、市统考,直到高考结束。而最终高考被录取的人数也从未达到两位数。校长老师的压力比学生更大。复读生就这样年复一年的累积、分流,再累积、再分流,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老师们已经无法分辨出复读生的毕业时间,一些屡败屡战的学生浴血奋战长达八年九年,超过老师的教龄也不甚稀奇。更有甚者,文理科隔年轮换复习赴考,以图幸运的流星能够碰到自己。也正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声势浩荡间杂范进中举的悲凉。
复读生的淡定和孤独,冲淡了新生的兴奋和激动。同校同班的东塬和西塬上的孩子们渐渐开始熟络起来,对岸隔沟相望的村里人的生活也因为孩子上学也在这里也开始汇集、融合。
夏令时的调整,让固守多年生活习惯的人们感受到了些许莫名的变化。统一调拨手表上的指针后,整个校园随后也同步起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塬上生活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嵯峨山依然挺立,一次又一次呈现出夕阳西下的霞光万丈,高低错落形如笔架的山峰迎来摇摇欲坠的彤红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