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期中考完试,我爷爷突然传话让我去他屋里一趟,我心里挺高兴的,一路上美滋滋的想大概是听说我考试成绩好要夸奖我吧。结果进了屋一看爷爷面带怒气,他张口就质问我为啥我自己的成绩这么好,我弟成绩差成那样?你平时管你兄弟了吗?
我那年九岁,比我弟弟大三岁,一下子被我爷爷问住了,半天才委屈的说那我自己的功课也没人辅导,一直都是自己学习的,从来也没人管我呀。我二叔听见屋里吵吵,跟过来劝了劝我爷爷:那自己本身就是个孩子呢,你还让她管啥哩。
我爷爷脸上的怒气缓了一些,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让你管你弟也都是为了你好,你父母都没文化管不了个啥,你是个女娃以后是要出门嫁人的,以后你的弟弟就是你在娘家的靠山,他要是以后没出息,你在别人家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你弟过好了你才能过得好,我给你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记不清后来我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从此以后我弟的学习就和我紧密相关了,但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就没好过。而我每次考试前都心情沉重,觉得进退两难,考不好越发让人看不起,考好了爷爷会更不高兴。还好到了六年级时爷爷终于死心了,那年他最后一次传召了我,听我说了半天后垂下头叹了一口气:“算了,看来那就不是念书的料。”
我当时从老屋的大门走出来时觉得脚步轻快,以为自己终于卸下了这副担子。
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这都是为了你好”,以后年龄稍长,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但我的人生并没有因此变好,在很多关键的节点,我自己的意见都被无视了,甚至完全与我的决定相悖,理由仍然是“这都是为了你好”,哪怕是已经造成了很不好的结果,这句话仍然被反复祭出来念叨,仿佛只要出发点是好的,就不应该计较结果。
我现在是一点都听不得这句话了,上次有人在电话里说,我条件反射一般立马挂断了电话。
哪有什么真正为了你好的人会让你如此为难呢?这句话里有隐藏不住的高高在上的意味,仿佛你什么都不懂,只有他高瞻远瞩,有权力支配你做什么,不做什么,他的决定明明是围绕着自己的利益转,偏偏抓住对你可能存在的一丁点好处不放,全盘归结到是为了你好。
不过就是控制罢了,不过就是利用罢了。
自从远离了这些人,我终于也远离了隔三差五就冒出来的自毁心态,剩下的,就是把在愤怒中摔出来的一地狼藉收拾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