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是我的初中同学,那时的她皮肤略黑、身材微胖。平日里有些懦弱胆小,连笑都小心翼翼,从来不曾张扬恣意。
有调皮的男同学在她的尺子一端抹了胶水,一脸坏笑地递给她。
明知对方是捉弄自己,小文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过,而后“生气”地笑道:“你怎么这样?!”
类似的戏弄经常发生,而她每次也都违心而又主动地做着那个“蠢笨”的人。
她总是说,忍忍就好了,那些人恶作剧得久了,总有玩腻了想消停的时候。
她最信奉的一句话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她从不曾为了自己抗争过什么,哪怕值日的时候同组的人全跑光而她一人打扫完整个教室。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柔和善容易相处,但是她的讨好,换来的却是一波又一波无止休的嘲弄。
她就这样,被“欺负”着毕了业。
我想,这大概与她的家庭环境有关。
小文的父母重男轻女,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幼小的弟弟,对她的要求是“书不要读太多,能认几个字就行。作业可写可不写,照顾好弟弟最重要。”
所以那时她的成绩总是很差,父母隔三差五地往学校打电话请假,声称她病了。而她私下里告诉我,父母要出去做工,她只是在家里照顾弟弟而已,身体并无不适。
就连她的学费,多半也是姑姑出的。
初中毕业后,她便在家做起了专职“保姆”。
我问她:“你不想继续上学吗?”她沉默了,望向远处的眼睛里浸着一丝失落与委屈。
我难过地看着她,她反而笑着安慰我:“没事啦!反正我这人笨,学都学不会的。成绩那么差,高中也考不上。再过两年我就能出去挣钱了,到时候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还能给自己买新衣服穿呢!”
她说得轻松愉悦,却掩盖不住上扬嘴角里的那抹心酸。
她总是说,忍忍就好了。等她会赚钱的时候,父母就会喜欢她了。
后来,小文哭着对我说,她感觉自己已经忍无可忍,退无可退了。
彼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而生活的奔波劳苦不如意,也将她从敦实的小胖子变成了枯瘦的“大妈”。
在她的脸上,捕捉不到任何神采。即便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她的眼睛里依旧黯然无神。
她的任劳任怨勤劳俭朴并没有赢得公婆的喜爱,她的讨好忍耐也被说成是“愚钝无趣”。
而他的老公,不是打牌就是喝酒,班也不好好上,还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公婆不教训自己的儿子,反而怪她没本事拴住自己的老公。
小文说她经常做同一个噩梦。在梦中,她不断的往下掉,那似乎是一个无底洞,无边的黑暗里只有她的尖叫。
有一次,她终于落到了地上,却是她老公将她从床上踹了下去,恶狠狠地吼了一声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她忍痛爬起,从此开始恐惧睡觉、恐惧做梦。
我问她为什么不离婚。她摇了摇头:“父母不同意,说他们丢不起这个人。”除此之外,她的两个孩子还小,她想再等一等、再忍一忍。
之后见到她,她的脸上竟有了笑容。那时的她对任何不公和委屈都能笑对,不是释怀或者做出了改变,而是麻木了。
她从小就各种忍让,一切都是别人高兴就好。
她惯于压抑自己的情绪,从不主动争取。
她的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换来的不过是她自己内心的煎熬,无人心疼、无人感恩。
没有原则地处处忍让,并不能换来幸福。有的,只是痛苦、只是在丧失自我中沉沦、只是暗无天日毫无激情与友爱的苟活。
唯有跳出泥潭,爱自己、摆脱精神桎梏,拨云见日才可能拥有别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