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南·何彼襛矣》之我译

原诗:

何彼襛矣,唐棣之华?

曷不肃雝?王姬之车。


何彼襛矣,华如桃李?

平王之孙,齐侯之子。


其钓维何?维丝伊缗。

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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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就目前所能见到的资料看,绝大多数注者都认为它描写的是贵族婚嫁的场面,从《毛传》到朱熹《诗集传》,再到现当代《诗经注析》,无不如是。百度百科有文提到袁梅《诗经译注》认为这是讲男女求爱的诗歌,当属新见异见了。

我品咂了两天,觉得这根本不是婚嫁场面。如照前人所解,是齐侯嫁女,那我们对比一下《卫风·硕人》,那里明确说是齐侯女儿嫁到卫国,我们看那是何等排场,多大气派——“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四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马拉的大车,国君派大夫带仪仗到郊外迎接,陪嫁美女如云,武士矫健,在船上进行撒大网捕鱼表演……这首诗有么?就提到“王姬之车”、其钓“维丝伊缗”,同样是齐侯嫁女,这个也忒小气了些!难道不是亲生的?

依我一孔之见,这不过是一首写贵妇出游钓鱼的诗,且听我细细道来:

“何彼禯矣?唐棣之华”,“襛”(nóng),单看《诗经注析》这里的注释,不大好懂,一查康熙字典,就明白了,这个字通俗写法是“穠”,读音一样,意思是花木繁盛的样子。

“唐棣”:又作棠棣、常棣。这一句什么意思呢?乍一看,似乎是“是什么那么浓艳?是棠棣之花啊!”其实不是!正确理解它,得结合第二节的“何彼襛矣?华如桃李”,关键在这个如字。“如”,好像。这句的意思是“那个最漂亮的是谁,就像盛开的桃李?”这一整句都是问,后面“平王之孙,齐侯之子”才是答——哦,她是平王外孙女,齐侯家的女儿。

同样“何彼襛矣?唐棣之华”整句都是问“是什么那么浓艳,就像棠棣开的花?”回答则是“曷不肃雝?王姬之车”。从这个回答看,前面实际问的是“谁的车那么华丽,像盛开的棠棣花?”

这首诗最难的其实是这句“曷不肃雝?王姬之车”。“曷”,音义都同“何”,什么、为什么的意思。《毛传》:肃,敬。雝,和。“曷不肃雝,王姬之车”,似乎是说“为什么不恭敬和气些呢?,那是王姬之车”——意指问话的人太不敬了。可是,一个人在路上看见一辆豪车,问一声是谁的,怎么就大不敬了呢?《诗经注析》说,“曷不,何不,怎么没有。肃雝,严肃和睦的气象。那连起来看,似乎就是说王姬之车怎么没有严肃和睦的气象呢?这什么意思?不是都说这首诗写的婚嫁么,不正该有严肃和睦之气么?怎么反而没有呢?可见此解不通。我查《尔雅·释言》,看到上面说,“肃噰,声也”。又有注解说:肃,鸟类羽毛振动的声音,引申为强劲的风声、乐器吹奏声等。噰,同雝,鸟和鸣声。因此,我以为这句是说“奇怪,怎么没有乐音,甚至鸦雀无声呢,这可是王姬之车呀!”——照理,王姬出行,应该有排场,有音乐的。为什么没有呢?因为他们在钓鱼。这是第三节告诉我们的。

“王姬”:通常都说周王姓姬,所以他的女儿或孙女儿叫王姬。周王姓姬,他的女儿当然姓姬,何必这么绕?因此,我以为“王姬之车”还不如直接译成“周王姬家的车子。另外,姬也为美女的代称,“王姬之车”译成“那是王族女儿的车”也应该可以的。

“其钓维何,维丝伊缗”:朱熹说“丝之合而为纶,犹男女之合而为昏(婚)也。”于是,大家都认为这是婚姻恋爱的隐语,或指男女双方门当户对、婚姻美满;或指用适当的方法求婚。只能说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

“维、伊”:旧说都是助词。我以为“伊”是代词,她,即后面的“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缗”,钓绳,钓鱼的线。这里是丝做拧成的。我们小时候是塑料线,买不到的时候用细麻绳也玩过。现在专业钓鱼的都是钢丝。我想,在古代,这丝拧成的钓线也是高档货了,所以人们就很好奇:这些贵族钓鱼用什么钓鱼线啊?才有了这一问一答。

好了,回头再顺一下吧:

这首诗现场感很强,视觉种击力也很强,观察角度是由远及近、由大及小、由粗及细的:

人们先是远远地看见一辆或几辆车,于是有人问那最豪华的车是谁的,有人就回答说是王族女儿的,可是奇怪,那么多人都鸦雀无声!

再走近些,可以看见人脸了,于是有人又问那个最漂亮的人是谁呀,有人就回答说是周平王的外孙女,齐侯的女儿(周王姓姬,齐侯姓姜,所以是外孙女)。

再走近些,才看见他们在钓鱼(怪不得大家都悄悄的,鸦雀无声),于是又有人问他们用什么钓鱼啊,有人就回答说齐侯的女儿用的是丝的钓线。

根据这个理解,试译此诗如下:

那辆豪车是谁的?就像盛开的棠棣。

他们怎么悄悄的?那车王族女儿的。


最靓那妹儿是谁?就像盛开的桃李。

她是平王外孙女,齐侯家的小宝贝。


他们用什么钓鱼?有个用的丝钓线,

她是齐侯小宝贝,平王的亲外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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