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之前做的一个梦,梦里出现了从未联系过的同学去我家寻我未果,我得知后联系到,他问我,你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家里来。我似欲解释,脑袋里却出现了很多画面,之后梦里便成空白。
这里的家即是乡里老家,我做这种怪梦虽不是第一次,却每次都有源头,弗洛伊德曾给梦做了众多解析,我也总由此经常前前后后给自己做的梦寻找缘由。鉴于以前每次做的关于老家的梦,我想我定是想念了老家的某事某物或某人。而那次我能很清晰的肯定,我确实想念到了某人,正好在那之前,得知了家里姨奶奶过世的消息,入睡之前想到种种不由得悲从中来,郁结难耐。
姨奶奶和奶奶是亲姐妹,两人同嫁一个村还是连屋邻居,姨爷爷和爷爷虽不是亲兄弟,但同是一屋檐下,更是与我家隔墙而住,让我觉得更甚爷爷待我们。如今这四位老人就剩爷爷健在,虽有身体不佳时,但好在爷爷生活规律不错,现在身体似乎也有好转。
爷爷自奶奶过世后不久便入县城与儿女同生活,而姨奶奶即使一人仍在乡下老家,我只听说她过不习惯那开门谁都不认识,进屋只守着电视看的城里生活,更愿意呆在乡里,没事可以干干农活,闲时还能走门串户拉拉家常。我也听说,为此她的小儿子不惜反对他妻子外出工作的要求,将妻儿留在家里,只为方便照顾她。
我只是听说,因为我已多年没回过乡里。自初中毕业我就离开了乡里,之后便开始跟外出多年回来的父母一起生活,父母在外,我便也很少回了。虽然这几年一直有想过要回去看看,总觉得现在不回就不知还能看几次,可每次又因为各种原因没回。现在想来很是惭愧和后悔,在我们渐长之时,父辈祖辈已渐老,我们很难记清楚他们头发几时开始发白,皱纹何时又增多的,待到隔久再见时,只觉时间之快毫不留情的催人老去,我们总有那么多因来不及等不及而留下的遗憾……
记得尚在老家时,姨奶奶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挑能抗非常健硕硬朗,在吃饭间隙偶尔能看到她端着碗蹲坐在门槛吃饭,不时与对门邻居拉两句话。印象里,她总是留着齐耳的头发,耳际别两个黑色小发夹,她身形瘦高,衣襟总显宽大,夏日里,会挽着裤腿到膝盖,穿着很旧的拖鞋,腿上手上满是鼓起的青筋。有时我也会在门槛跟她说话,在冬日里去她家柴火灶旁给她烧火或烤火,有一次,父母还不在家的时候,我摸到脖子上两个硬硬的会跑的疙瘩,傻傻的以为是瘤子,吓得赶紧跑到她家问她是什么,她笑着说,这是淋巴结,不是瘤子,因为我牙龈痛,所以就跑出来了。听了之后顿时放心了。
姨奶奶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孤独着,也一直未停止过劳作。记得姨爷爷刚过世的那几年,她每天变得很忙,她手里总有在忙活着的事。她在人前装作镇定无事,独自一人时又会躲在没人的地方一天偷偷哭上好几次,却不知那哭声也早已被人熟知了。她唤着姨爷爷为什么不带她走,而留她一人独活,她哀怨着,哭诉着,重复着那无人回答的问题。每次听到那凄凄的哭喊声,我总会心生难过,难过的不只是姨奶奶这割舍不下的哀情悲义,也有自己对姨爷爷的一种悔恨自责。而这时的我也总会想起姨爷爷临死之前,提这个火箱烤着手走到我书桌前的情形。
那是我初二的一个严冬周末,我在桌前写着作业,姨爷爷提着火箱靠在我书桌边,他一直想跟我说话,我却有点烦他打扰我写功课而半咸不淡的应着,直到他默默走出去之后听到大婶问他身体如何时,我才知道一向身体健朗的姨爷爷正生着病,我突然后悔起自己的态度来,却再也没有机会再跟他好好说上一句话了。在第二天凌晨听到他的噩耗,我懵了半天,始终不敢相信,鼓起勇气走到他家时,看到大姑边切着菜边哭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飞奔出去,眼泪哗哗直往下流。我意识到,姨爷爷真的不在了,我再也不能跟他说话了。
想起在平时姨爷爷没事也会串门到我家,我们闲聊瞎扯着,开着玩笑,这些都让我很开心,也很享受,然而在那一次,我却偏偏冷落了他,然后一直遗憾至今。有时我甚至在想,他当年是否有预知后事所以来向我告别了,他满满期待着往日的谈笑,却被我拒之于门外,他是否对我失望,是否有着遗憾,是否满是伤心呢?
我多希望能再回到那一天,而我是放下笔的,在跟姨爷爷愉快的聊着天,他端着火箱让我烤着火,脸上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大黄牙。姨奶奶则在屋前跟邻居说着赶集买菜,再回头一问姨爷爷,今晚要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