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丨

        院领导分别找了徐强和王平谈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两人对这件事的态度都很平静、冷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俩个人各自的想法却不一样的。

        徐强的想法是:对领导的批评,诚恳接受。然后再向王平认错,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才犯的错误,请求她的原谅。他相信王平对自己的感情,不会对自己太绝情。而他自己本身也确实舍不得离开王平。再说还有两个孩子,老大已经上大一了,老二明年就要参加高考。这种时候王平是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的。如果王平的怒气消不了,大不了自己跟叶红断了,因为在徐强心里王平跟叶红是天壤之别呀!可事情的发展并不是徐强所预料的那样。

        在最初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王平是惊讶、疑惑,到最后是愤怒。在那一刻,她感觉到天都塌下来了。这还是曾经自己爱的那个人吗?说好的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人呢?说好的白头偕老,永不背叛呢?原来都是骗人的。她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跟徐强吵闹,她觉得如果还要在一起过曰子,吵闹会伤害感情,如果不在一起过日子了,那吵闹就更没必要了。冷静下来后,王平开始想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呢?院领导的意思是给徐强记个院内处分,让俩人还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但这不是王平想要的结果,她要的结果只有两个字:离婚。虽然她知道徐强并不想真正跟自己离婚,但他能背着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说明他在婚姻里,对自己的所有一切只是应付,只是跟自己在一块搭伙过日子,是凑合,已经没有爱了。没有爱,即使勉强把人留在自己身边,那他的心也不在自己身上,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虽然她也知道院医院里有好几个主治医生在外面养着小三,回到家里,他们还是好丈夫、好父亲。在医院里,他们也是受人尊敬的好医生。但以王平的骄傲和自尊,她没办法容忍自己的丈夫做出那种事情。虽然徐强一再给她说自己只是身体出轨,不是精神出轨,她觉得这个说法很可笑。精神出轨可以说是有贼心没贼胆,就跟讲个黄色笑话差不多,大家已经见多不怪了。而身体出轨,实在可恶,不能原谅。王平想起刚到杜城时,大家都说她跟徐强是一对璧人,实在般配。可是现在……哎,影视剧中,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都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爱情童话剧的结尾,都是这样写着:从此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怎样才算幸福快乐呢?故事的女主角容颜苍老后,男主角会厌弃她吗?男主角能抵挡住身边的诱惑吗?能一直遵守当初的誓言吗?现实咋是这样复杂的呢?这几年一直忙着孩子的事情,对徐强忽略了很多,现在婚姻出现了问题,是该好好考虑了。

          许强请了半个月的假。每天在家里不停的干家务活。他每天都踩着王平下班的点把饭菜提前做好。王平回家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吃饭。周末王平休假的时候,许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全是王平喜欢吃的。看着王平不吵不闹,平静的态度。徐强以为王平原谅了自己,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欢喜。可是看着王平冰冷的眼神,每天晚上看着王平默默的进入客房里,随着那关门声响起,徐强的心里又没底了。王平呀王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近20年的夫妻。难道我还没有把你了解透彻吗?

        清早徐强从房子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阳台上靠着窗子的王平,她穿着居家服,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背上。跟以往不同的是,她的右手捏着一根女士香烟,看的出来,她的动作不是很熟练。徐强走的王平身边,双臂从背后环住了王平的肩膀。王平慢慢转过身,挣脱开许强的怀抱,她把左手握着的几张纸递给 徐强,平定地说:‘‘你没意见就在上面签字吧。’’徐强这才看清楚是一份离婚协仪书。他看都没看里面的内容,直接说了一句话:‘‘我不同意。’’王平把手里的烟狠狠的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她冷哼一声:‘‘这由不得你。’’说完就进了房间。等王平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手边多了一个拉杆箱。徐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走过去,急呼呼地说:‘‘你是要去学校那边吗?你怎么跟爸妈和孩子说这件事呢?他们谁也受不了啊!再说你住那边上班也远,不方便呀。平平,我们近20年的夫妻,难道你真就这么绝情吗?’’说完就拉住王平的手,希望她能改变主意。王平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自己的一双黑眼圈,淡淡地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追求新鲜刺激的时候,咋就没想到我们呢?’’看着王平那绝望悲伤的目光,还有她嘴角那一抹讥讽而苦涩的笑容,徐强知道一切都完了,这个女人认准的事情,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徐强蹲下身子,双手掩住了脸面,任由着王平走出了家门。

          王平和徐强现在住的房子,是王平刚到杜城时,医院给她分的一套两居室。因为王平是到矿医院工作的第一个研究生。医院前几年也有考上研究生的年轻医生,但毕业后都没回杜城矿医院,全留在了省会古城各大医院。因此当年王平一到矿医院,院领导为了让她安心留下工作,直接给她分了套两居室的房子。而其它刚参加工作的年轻医生,都住着四个人一间的宿舍。这房子离医院近,平时就徐强和王平住着,上班也方便。前几年为了孩子上学,他们又在城里买了学区房,王平的父母和孩子住着,俩人休假的时侯也到城里跟老人和孩子住一两天。城里的房子是三居室,因为他们的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俩个孩子一人一个房子,老大到外地上大学去了,王平就想着自己去了先在女儿的房间住着,除了上班远点,也不影响什么。

                                    2

          在王平搬走的第三天,徐强也追了过来,他希望岳父岳母劝劝王平,不要让她跟自己离婚。王妈妈听到这事,很是惊慌,一时没了主意,王爸爸倒是很冷静,他说自己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回事,要等平平晚上回来再说。几个人吃过午饭,就在客厅里看电视,具体看的什么内容,谁也不清楚。大家都不说话,都在心里各自想着心事。时间过的真慢,好象静止了一样。王妈妈是个急性子,根本坐不住,她不停地看墙上的挂钟,又往小区的门口跑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王爸爸用眼神制止了她,她才坐在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了。

        当王平进家门的那一刻,几个人同时抬头向她看去,她看见许强在家里,又看见父母盯着自己那探寻答案的目光,什么都明白了。

        王平把包挂在墙上,在桌边的登子上坐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说道:‘‘你别往这跑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因为我不能原谅背叛婚姻的人。如果你怕影响孩子,在他高考后我们再办手续。你走吧,谁劝我也没用。’’王平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感觉好像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也不用瞒着父母了,顿觉轻松了许多。她慢慢起身,往房间走去。徐强紧跟着站起来,他拉住了王平的胳膊不放,心里早就想好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重复着一句话:‘‘平平,你给我一次机会吧,以后我再也不……’’王平抬起头,盯着徐强愤恨地说:‘‘我们之间没有以后了,我累了,要休息了,一会儿,孩子上完晚自习回来,知道了这事也影响他学习,你走吧。’’说完甩开徐强的手,进了房间。王爸爸和王妈妈这才明白在他们俩口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徐强转过身叫了声:‘‘爸、妈,我不想离婚,你们再劝劝平平,孩子学习也紧张,我不想他因为……’’王爸爸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你走吧。’’徐强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好半天才开口说:‘‘爸、妈,你们就忍心看着咱这个家破碎吗?’’看徐强还想再纠缠下去,王爸爸刚压下去的火又窜上来了,他直接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滚’’王妈妈怕老头子当真发火,就过来劝着徐强说:‘‘你先回去吧,我再劝劝平平啊。’’边说边把徐强往门外推。

        看着要进女儿房间的王妈妈,王爸爸说了句:‘‘先别去打扰平平,让她静一静,你去做饭吧。’’王妈妈也不说话,转身进了厨房。沙发上的王爸爸,此刻却陷入了沉思:女儿刚搬过来住,他就觉得,女儿跟女婿之间可能有什么矛盾,因为他们平时一周休假的时候,也就过来一次,而且最多住一天就走了。这次女儿连着住了好几天,平时也不说什么话。一下班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子里。原来是两口子要离婚。哎,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他们咋想的。退休前他是一个有几千名学生,几百名老师的学校的校长。他把学校管理得很好,是省级重点学校。自己也是全国优秀教育管理工作者。他现在不知道该怎样管家里的这件事情。难道真像人们所说的,在外面能指挥千军万马,不一定就能管好自己的家。可家事确实比工作上的事儿要难呀!因为家是最不讲理的地方,既使讲理,也没有绝对的所谓的对与错,不过是按着各自的利益出发点来判定的。不过今天这事,明显是女婿理亏。自己无论如何要站在女儿的立场上,支持她。怎么支持呢?让她离婚吗?可如果不离婚,自己都咽不下这口恶气,更何况女儿那么高傲的人,哎,该怎么办呢?

        吃晚饭的时候,几个人谁也不说话。可能是觉得气氛太压抑了,王妈妈就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王爸爸很干脆地直接说:‘‘平平,你跟许强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要跟他和好,我没意见。你要跟他离婚,我也支持你。我跟你妈现在退休了,也没啥事,不管任何时候,我们都全力支持你,帮助你。你有什么事就给我们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那样我们会更心疼,难受。’’王平红着眼圈不说话,光点头。王妈妈把纸巾递给女儿,也安慰她说:‘‘咱不生气,我家平平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要职位有职位,还怕找不到好的。’’王爸爸瞪了王妈妈一眼说:‘‘你这是扯哪去了?’’王妈妈这才扯着笑说:‘‘你们看电视吧,我去洗碗。’’说着话,就麻利的把桌上的碗筷端到厨房里去了。

          这一晚王平可是睡得不踏实,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扭开床头灯,准备看会书。可眼前老是出现许强跟她不停地说软话的情景。算了,不看了,关掉灯,睁眼望着天花板不是睡不着,而是根本就不想睡。她知道跟徐强到婚姻走到头了,她不会跟他和好的,她可以和一个出轨的人,在工作上做很要好的同事,但没法跟一个出轨的人做夫妻。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坎。她想不通社会上的一些名人、公众人物,能在公众面前与出轨的另一半高调秀恩爱,面子工程做的很好,私下里,谁也不知道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王平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心胸没有那么宽阔。要她与这种人继续生活下去,她感觉就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她觉得自己应该当断立断,害怕时间一长又被徐强的温言细语打动。

        近几年王平在杜城的医疗界已经是名人了,而且她在国家级的刊物上已经连续发表了四篇专业论文。她上研究生时的导师,现在已经是古城医大附属二院的院长了,他说王平在杜城是屈才了,让她到古城医大附属医院去工作。觉得那里有更好的发展前景。但她为了徐强,为了家庭还是选择留在了杜成。而她在杜成的工作也干的不平凡。她是杜城医师协会的副会长。又是杜城矿医院的医疗专家、学科带头人。去年矿务局还提名让她当了矿医院的院长。但她只干了半年就辞职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搞临床治疗基础工作的,不适合担任行政职务。当院长的那半年,每天上班,她就急得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不知道干什么。然后她就跑到书记啊,副院长的办公室去看他们上班都干什么?看了他们一天的工作,哎呀,她很是吃惊。他们早上一上班先是吃早餐,然后是喝茶。再接着是看当天的报纸。有时候报纸还没看完,就下班了。下午再接着看报纸。一天就这样晃过去了。这样的工作王平觉得无聊。最后她硬是给矿务局领导写申请,坚决辞去了院长的职务。又回到基层搞医疗工作。为这好多人都说她傻,别人都是千方百计的往上爬,想当领导,她还不干。王平曾自嘲自己就不是管人的料,还是干业务心里踏实。她觉得自己以前把徐强看的太重了,现在她认为,婚姻里有他,就是锦上添花,没有他,自己一样可以过的更好。在婚姻中有的事情可以原谅,有的事情绝对不能原谅,要有自己的底线,自己绝对不当婚姻的弱者。像一些女的,男的要跟自已离婚,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拖着男的不离,这样反而使男的更看不起你,把你当空气。王平自己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这个婚她是离定了。

                                      3

        这两天徐强和王平的事情在矿医院慢慢平静了,可随着徐强父母的到来,又掀起了风波。

          徐强老家有个远亲在矿医院当护士。所以当徐强的父母知道徐强跟王平闹离婚时,就急忙赶到了杜成。两个人到杜城以后,没去徐强的家,而是直接到医院找叶红。当时叶红正在妇产科实习。这天她跟带教老师处理完病人,就跟一个关系好的护士学习扎静脉针。徐强的母亲见到叶红后就指着她开始骂:‘‘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偏要学勾引别人男人的狐狸精,真是臭不要脸……’’随后上去就开始扇耳光。老太太常年在田地里干活,手掌粗糙有力,叶红的脸上己出现了几道红印子,头发也乱了。她自知理亏,只是边躲边哭。当时正是早上十点多,是科室最忙碌的时侯,不时的有推着治疗车、端着治疗盘的护士进进出出。叶红躲着老人伸过来的手臂不停地往后退着,她身后一个托着给病人分发口服药盘子的护士,为了避开她,身子向一边拧去,端着药盘的胳膊不小心又碰到了一个输液架,她赶忙腾出一只手去扶输液架,离她最近的一个护士,手里提着配好药液的吊瓶正往外走,俩人也不知是谁先碰了对方,托盘里的药片好多己从小塑料盖子里倒出来了,有六七片药己洒落到了地上。每个病人的药都放在一个小盖子里,上面写着病人的姓名,现在盘子里也有散落出来的药,大多数西药片出了原包装容器,没有人敢百分百确定它们具体的名称,这些药是绝对不能给病人发了。妇产科本来病人就多,有几个家属听见吵闹声也跑来看热闹。一时间,叫骂声,哭声,还有婴儿房里,新生儿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加上走廊里来回忙碌的护士,真是乱成了一锅粥。科主任让那些围观的家属回到了病房,并打发俩个实习生去叫王平和许强。护士长让人整理好办公室的东西。当许强和王平几乎小跑着赶到妇产科时,几个护土已经拉开了撕打在一起的俩个人,徐母还在不停地骂着,一个实习生正把哭泣着的叶红往外推。俩人心里同时感叹:这回人又丢大了,他们谁也不说话,一人拽着一个老人的胳膊,往外拉,都不敢对视别人看过来的目光,只想赶紧逃离这地方。

          人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妇产科从医生到护士,再到护工,清一色的全是女人,加上这会医生的医嘱开完了,护士也完成了执行医嘱的工作。闲下来的人们开始回味刚才发生的闹剧。大家热火朝天地议论着,好奇心和八卦心是每个人都具有的共性,这次连从不喜欢热闹的周医生,也参与进去,忍不住八卦了一回。

        几个人来到王平的办公室,老太太看见靠在门边的徐强,那个气呀,恨呀,简直没法形容。她一直以为是徐强要跟王平离婚呢。她可舍不得王平这个儿媳妇,觉得徐强能娶到王平这么好的媳妇,是他们老徐家烧了高香。不光是他徐强的福气,更是他们老徐家的福气。徐母还没平复下去的怒气不知怎么又窜上了头脑,又接着大骂许强,骂了一会儿,她又拉着王平的手说:‘‘平平,你别担心,这婚离不了,那丫头要是再捣乱,再来缠着强子,她来一次我打一次。反正我们老徐家的儿媳妇我只认你。’’一直没说话的徐父也狠狠地说:‘‘强子你个小兔崽子,要是敢跟平平离婚,我打断你的狗腿。’’徐强和王平互相看了眼,都苦笑着不说话。王平轻轻叹了口气对徐强说:‘‘你带爸妈出去转转吧,我这两天比较忙,还一直都上的是夜班。也没有时间陪他们。’’徐强不说话,只是点点头,领着两个老人往外走。看着两个老人的背影,王平觉得有一种悲伤一种暖意同时袭上心头。虽然老人的行为有些过邀,但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呵护着她,漂亮动听的话他们不会说,大道理他们也讲不出个一二三来,但这就足够了。她快走几步追上去,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放到徐母手中,老人推辞着不要,不停地说着:‘‘你留着吧,平平,我们也给你帮不上忙,两个孩子上学都要花钱呢!家里的收入够我们花了,你们不用操心。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王平两只手握着许母的手,硬是把钱按在她的手心里,然后赶紧转过身就走。她害怕再不走眼泪又要流下来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和徐强的事,与两位老人没有关系,他们对自己还是好的。虽然他们也改变不了自己要离婚的决定。这种事不能靠婆婆,今天出了个叶红,婆婆打了她一顿,那明天再出个叶蓝、叶黄……叶绿呢?一次出轨原谅你,两次出轨原谅你……以后就形成习惯了。话说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啊!赶快结束这段婚姻吧,她再也不想当矿医院的热点人物了,每天上头条,被大家八卦。

                                    4

      中午王妈妈和王爸爸吃过饭,俩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孙子吃过饭上学去了,中午王平也不回来,家里也显得有点冷清。王爸爸站起来去桌子上倒水喝,他站在桌边,握着杯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抖着,又觉得头晕乎乎的,伴随着一阵阵的刺疼。他赶紧扶着桌子坐下,向王妈妈招招手,轻轻吐出一个字‘‘药……’’王爸爸有高血压病,一直靠药物控制着,从没出现这种情况。王妈妈急忙取出血压计,就开始给老伴量血压。量了好几遍都在正常范围内,这时又一阵疼痛袭来,这种疼痛以前从没出现过,感觉头好象要炸裂一样难受。他两肘撑在桌上,手抚着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几分钟后疼痛感消失了,他的额头、脸上全是细密的冷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疼痛中缓过来,感觉全身都没了力气。王妈妈扶着他坐到沙发上,她关了电视,弄了个热毛巾帮他擦着脸上的汗。她焦急地问:‘‘老头子,你没事吧,要不给平平打电话说说?’’王爸爸摆着手,缓缓地说出一句话:‘‘别,她这阵子够烦的了,我休息会就好了。’’说完就闭上眼靠在沙发上。王妈妈看看客厅里的电话机,又看看沙发上的老伴,最终没有给女儿打电话。

          王平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正在翻看着科室里几个危重病号的病历。到了下午五点多,她觉得心里烦燥的不行,整个人坐立不安,不知那里出了差错。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索性趴在桌上睡起来。刚睡一会儿,就被敲门声惊醒了,打开门看见一个护士焦急地说:‘‘王主任,快,你家里来电话了。’’王平赶紧往护士办公室走去。电话里,听着妈妈断断续续讲了事情的经过,王平很是镇惊,爸爸以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而且一天之内已经发作了两次,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简单的高血压了。要赶紧把爸爸接到医院来好好看看,一分钟也不敢耽误。

    等王平把爸爸接到医院时,己是晚上七点多了。她没有直接送爸爸去心脑血管科,先去急诊科做些检查,再决定去那个科室住院。

      晚饭后徐强依旧去了医院,一进医院大门,就看见收费室门口一个熟悉的身边。他暗自思索:她怎么会在这儿?看她着急难受的样子,是生病了吗?徐强停住脚步,往一边的收费室走去。王平交完钱,手里握着几张检查单,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熟悉而关切的目光。她眨了眨眼想说什么最终也没开口。还是徐强先开了口问她:‘‘是谁生病了?要紧不?’’王平咬了咬嘴唇,讲了事情的经过。看着急着要走的王平,徐强从她手里抽出那些检查单子逐一看了遍,皱了皱眉说:‘‘你是关心则乱,急诊科那些混日子的犯糊涂,你也跟着不清醒,开个头部CT吧,排除下占位性病变,单纯的脑出血、脑梗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王平这才想起自己光着急,也没看急诊科的医生开的检查单。经徐强一提醒,才想起自己当时也考虑过别的病变,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头,低声说了句:‘‘该死,平时的智商跑那去了?’’想起自己平时内敛沉稳的性格,遇事波澜不惊的态度,一旦自己的亲人有事,全乱了方寸,还在徐强面前出丑,让他小看自己,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徐强看着还在发呆的王平说:‘‘快走吧,别耽误了治病。’’王平这才回过神来,快步往急诊科走去。

        神经外科的医生办公室里,徐强看着一本病历在沉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爸爸的这个病很复杂呀,这个肿瘤长的位置也太特殊了,偏偏是血管和神经最细密的地方,做手术摘除吧,危险很大,不做吧,压迫神经,只能使头痛的间隔越来越短,如果压迫视神经,有可能导致失明,再往后,瘫痪都有可能发生……真是不敢往下想。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靠着窗子点上一根,边吐着烟圈边思量着:该怎么给她说呢?看她昨天一脸焦虑的样子,她能承受得了吗?俩个老人当然要瞒着了,随便说是个血块就糊弄过去了。而她就不行了,我们在病人面前是很能干的医生,但当我们的亲人有病痛时,特别是一些比较棘手的病,心里的承受能力也是……哎,即然来了,那就面对吧,逃避不是办法,也解决不了问题,他把抽了一半的烟往窗外一扔,转身出了办公室。

        王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正写着季度工作总结,听见敲门声,她头也不抬,只说了个‘‘进’’,手里的笔仍在快速地飞舞着。在医院里,徐强很少找王平,有什么事都是下班后说,更何况俩人现在处于冷战状态,可这次情况特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进门后,徐强也没说话,他一直盯着王平手中的钢笔出神,想不到这么多年她一直用着这支钢笔,当初就是这支钢笔拉近了俩人之间的距离。看来她也是个怀旧念情的人。

          听见开门声,王平才抬起头,四目相对,俩人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想说的语言。徐强直接坐在王平对面的登子上。王平起身倒了杯水放到他跟前说:‘‘是来跟我说治疗方法吗?’’徐强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看徐强不说话,王平轻声问他:‘‘下周就是大外科主任竞选了,你现在做这个手术,会不会……’’徐强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他淡淡地说:‘‘我说不在乎大外科主任的职位,就显得太虚伪了,谁不想当官,毕竟大小是个领导就有权利、有好处。但是与治病救人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就象你当初不愿当院长一样。这个手术难度大,成功的几率低,但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我准备下午先做病检,是良性的话,就尽快手术,是恶性的话,再想别的办法。我就是来给你说一下,主意我都替你拿了,你的想法也是这样的吧。’’王平叹了口气,又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说:‘‘前段时间爸爸对你的态度不好,现在你主刀给他做手术,我妈她心里,你……’’徐强当即明白她心里的想法,他放下手里正握着的钢笔,语气坚定地说:‘‘我们脱下这身衣服,有可能跟人吵嘴打架,但当我们穿上这身衣服,面对的只有病患与康复。从咱们宣誓做医学生的那天起,我就把治病救人当成了自己的职责,不参杂丝毫的个人感情。这一点请你相信我,最其码的职业道德我是不敢忘的。’’这是冷战后俩人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对于王爸爸的手术,王平有思想负担,而徐强的顾虑更多。医院里总共有四个外科,分别是普外科、骨外科、烧伤外科、心外科和神经外科,大外科主任马上就退休了,让重选一个大外科主任。这几个外科主任都不是省油的灯,毕竟大多数人都想当官呀!看着平时见面要么点头打着招乎,要么热情地寒暄,其实大家都暗暗较着劲,各自走着关系,都想把对方压下去。最后,有可能胜任的人选只剩下了神经外科主任和心外科主任。

          心外科主任姓丁,资历比许强老,在矿医院的人际关系比许强好,但在工作中做的成绩没有许强多。医院的主要领导是一个正院长,俩个副院长,一个书记。正院长和一个副院长支持许强,另一个副院长和书记支持丁主任。既然二比二,那些外科的主治医生和一般的普通住院医生,都希望,做为医院医疗专家的王平来投决定性的一票。不光是外科医生,医院大多数医生都觉得王平有发言权,因为除了不会做手术外,她各科都很精通。她原来在心脑血管科工作,提出了很多治疗脑溢血后遗症的新方法。前年受矿务局和医院领导委托,组建成立了干部病区,也叫老年病区,主要治疗老年痴呆病症,她率先提出这种病症重在提前预防,以及早期治疗的重要性,并在省级刊物上发表了论文,受到业内同行的认可。如果由她来投这一票,相信大多数医生是心服口服的。

        丁主任这段时间私下可没少做工作,支持丁主任的书记和副院长一再表态:领导一定要自身硬气,他们决不允许一个私生活混乱的人当上领导,他们是拿许强的婚外情说事,毕竟这事在医院影响不好。当丁主任听说许强要给王爸爸做手术,而王平也有大外科主任竞选决定权时,高兴的不得了,感觉自己赢定了。首先那么复杂的一台手术,成功的几率很低,如果失败了,那他许强就很难在竞选中获胜。至于王平,手术失败肯定不投许强的票,如果手术侥幸成功了,以他们俩现在的关系,那也很难再去投许强的票。再说以王平的性子,她肯定也怕别人说她任人唯亲,也不会支持许强的。王平和许强闹矛盾的时间太及时了,王平她爸生病也真会挑时间,老天都在帮我。这些年你们俩口子在医院出尽了风头,什么好事都是你们的,也该我扬眉吐气一回了。丁主任那一张写满算计的脸露出了讥讽的笑。

        相比丁主任的上窜下跳,许强倒显得平静的多。对于大外科主任这个职位,他的态度是顺其自然,不刻意求之。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最主要的。他和王平对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礼貌而疏离,客气而冷淡,更不要说专门去走关系了。哎,有些人天生就是当领导的命,而有的人,给个官都当不了。

        术前谈话时,王平和妈妈同时来到许强的办公室。在手术单上签字时,王妈妈抖动的手几乎捏不住笔,她看看许强,又看看壬平,用沙哑的声音说:‘‘平平,妈妈害怕……’’王平看着妈妈那布满老年斑,像枯树皮样的手,想着妈妈精明强悍了一辈子,也有孤独无助的时侯,真是心酸。她强压下心头的悲伤,故作轻松地说:‘‘妈,别担心,只是个小手术,医院里像这种手术每天要做好几台呢。’’老人签完字就回病房去了。王平看着半天没说话的许强说:‘‘院长找我谈话了,做手术你别有思想负担,尽心就行。’’许强看着她平静地说:‘‘谢谢你信任我。’’王平感到俩人说话都有些客套,她笑着说:‘‘工作上,我一直都信任你,我相信你的能力。’’为避免尴尬,王平以科室还有事走了。

          王平没对许强说书记也找她谈话了,她不想给许强过多的压力,除去私人感情,她觉得徐强更适合大外科主任这个职位。一个把病人的康复看得比自己的荣誉还重的人,如果竞选失败了,那也太不公平了,那以后医院里没人会以病人为中心了,全都变成为自己谋私利了。我们做不了品德高尚的人,最其码要做个正值的人,那就不能把个人恩怨带到工作中去。

        王爸爸的手术定在了下午两点钟,这是徐强工作以来,碰到的难度最大的一台手术,也是他做出的最难的一个决定。原本预计两个小时的手术,用了将近三个小时。手术台上的许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半点马虎都不敢有,这台手术的成败关乎着好多人的命运呀!一旁的护士不时地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当最后一针将刀口缝合完毕时,他高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手术室的更衣间,许强坐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他感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从来都没这样累过,不管是精神上还是体力上。

        今天是王平休假的日子,徐强提前去她的办公室找她。他想她应该原谅了自己吧,那就有了和好的希望了,这是肯定的了,要不,她为什么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把那张赞同票投给自己呢?

        末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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