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睡梦中,那雨打雨棚的声音惊醒了我。睡眼惺忪,还不到五点,但想到占“封面”的艰巨任务,便一骨碌爬起来,洗漱完毕拿起雨伞就往外面走,任凭老婆在背后追问“是疯了吗?”当走出住所大门,那落在雨伞上滴滴嗒嗒的响声,似“雨打芭蕉叶带愁”了。
那雨不徐不疾地下着,我围着县府一路默默的走,一路默默地想。忽然又想起诚实厚道,几个月前倒在暴雨中的好友王兄来,似乎脸带羞涩的,浅浅的或爽朗的笑站在自己面前,似乎那“佘付经理”的叫声又在耳边。生命或长或短,但叫人追思,叫人想念就是一种无尚的荣光,一种幸福,一种意义所在。倘若是飞扬跋扈,锱铢必较,心怀叵测之徒也许是死了即死了,于活着的人有何干系呢?风风雨雨几十年,或许他是在风雨中出生,亦于暴风骤雨中离去。
生命稍长,或许还有二三十年;若“天有不测风云 ”,随时随地都可倒下,不辞长别世间人。这样想着,不免着急了。还有许多事未做,心愿未了啊!当然不是年过八旬的老人还想娶年轻女孩,开豪车,住豪宅,喝路易十三之类;只想像徐霞客那样寄情于山水,忘情于尘世,抒情于笔墨而已,或“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择一山水俱佳之地居住而已。尼罗河的风光,幼发拉底河的睿智,多瑙河的深蓝或许与我永远无缘相见,单就走遍祖国的山山水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一篇难以完成的煌煌巨著。不过,总有一个梦想,那片山水的呼唤似乎从未停止过。有火炉之称的江城武汉,雾都之称的山城重庆,天府之国之称的成都,花海之称的羊城广州,四季如春之称的昆明,不都在呼唤我吗?还有从小记得《雷雨》里有一句经典对话“无锡是个好地方呢。”虽然时时在梦里出现,也无缘一见。相对于城,更喜欢名山大川,可是只是想,没有付诸行动,什么时候才能“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呢?要等到到极乐世界才能幡然醒悟吗?
走了两圈,那雨从不紧不慢忽然变得急促起来,落在地上像急越的鼓点,嘭嘭的擂得大地咚咚作响,溅起很大的水花来,但于我忘全不存在似的。活了五十多年,从来这伞的作用是遮风避雨,亦是万不得已,主动打伞挑战大雨,漫步烟雨蒙蒙中,优哉游哉享受这大雨也是第一回。确实要感谢这雨,若是晴天,人满为患,摩肩接踵,你想自由自在的走亦不能,而今天人稀少多了,偶有几个人,也是如我一样的老人或是要抢占“封面”的。随便你怎么走,这哗哗的雨声,这蓊郁的绿树,这光洁的地面统统属于你的,即便你横着走也不碍事。走着走着,伴着越下越大的雨,你不免对仲夏的雨有了好感,渐渐冲淡了你的惆怅和忧伤。确实,此时的雨不同于初春或深秋的雨,总是料峭,总是风萧萧,雨潇潇,像戴望舒的《雨巷》,“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消散了,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而是有温度,有亲和力,催人奋进,不至于被忧愁所笼罩。“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其实也不尽然。不唯春雨最好,在某种意义上说,夏雨更妙,更别致,更有风味,更恣肆洒脱。如果说春雨是豆蔻少女,则夏雨是姝嫚少妇了!再则说到少女,你只有怜爱,像见到青涩的果子,不会伸手去摘;但说到少妇,你会怦然心动,像见到熟透的鲜桃,会垂涎三尺,忍不住想咬一口。
平时走两圈就累了,今天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运动鞋完全湿了,也完全无所谓,还想脱了鞋,赤脚在雨中汪洋恣肆地跑呢!此时此刻,只觉得雨中的脚步从未如此矫健,如此自信,如此豪迈,要是每天轻松走五十公里,那用脚步去丈量三江源之美,华山之险,黄山之秀,洱海之雅,还会在话下吗?
回到家里,看到自己占了封面,微信图象嵌在家乡郁郁葱葱的青山环抱之中,那份窃喜非经历之人不能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