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有读高三那年,班上来了位准备考艺术学院的女生。
这位漂亮女生,化着淡淡的妆,高高的鼻梁,皮肤白得如剥了壳的鸡蛋。她穿着和杂志上一样时髦的衣服,虽然坐在李满有班级中间,可明显的区别谁都看得清楚。
几个被荷尔蒙支配得晕头转向的男生,不信命地用高中生的那套笨拙方式向她表白。李满有是这些男生之一。
大多数男孩晚自习后,回到宿舍用手电筒在被子底下偷偷写情书。白天趁艺考女生不注意塞进她的抽屉或书包,然后满怀希望地等着女孩的片言只语。
李满有不按常规出牌。他用父母给的半年零花钱,买上百张书签,隔三差五地在书签上写深情小诗。他不放在女孩的书包或抽屉,而是夹在她放在课桌上的书本里,随手把其他男生写的情书从抽屉里拿出来撕毁。看着情敌失魂落魄的样子,装着若无其事地过去安慰几句。
书签上的诗句越写越长,总能被女孩看到。有次数学课堂上,女孩刚打开书,一张明丽清新的书签出现在书间。女孩眉头轻皱,站起来指着李满有的鼻子,扫视所有同学和正在和粉笔厮磨的老师说:“李满有,李满有,有个头呀。你有时间写没用的诗,不如多花时间复习?我为梦想在奋斗,你有吗?”
所有人惊得下巴掉到胸口,女孩用菩萨一样悲悯的眼神注视着满脸通红的李满有,嘟起性感的嘴唇,优雅地坐下……
李满有像对女孩,又像对自己轻声嘀咕:我的梦想之一是和你在一起。
老师铁青着脸走过来,伸手要女孩手里的书签。女孩迟疑片刻,把书签扔到李满有的课桌上。
李满有赶紧把书签紧紧握在手心,慌张地瞟了老师一眼。老师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轻声说:“好好听课吧。”
几十年后,八十五岁的李满有已是某高校退休教授。他还爱看书写诗。每当见到书房抽屉里泛黄的书签,他都会凝神沉思,或哑然失笑,再颤颤巍巍地拿起其中一张,给坐在身边,已经老得面如干枣,犯了痴呆症的老伴读起来:“有你在我身边,哪怕是沉默,也默契十足。”
老伴用菩萨一样悲悯的眼神扫过李满有,嘟起不再性感的嘴唇,一言不发。李满有满心欢喜,如回到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