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雷埠村纪事02:我们村的土地

土地是庄户人的命根子,是一代代村民繁衍生息的重要经济基础。我们村的土地大部分位于村子的东南方、正南方和西南方,村子的正东、正西和正北方只有靠近村边的土地属于本村,再远的属于邻村所有。

我们村地处泰沂山脉北坡和黄河冲击平原交汇处,土质为黏性较大的红泥土,肥力较大,利于庄稼生长。但雨后较黏,不能像沙土地一样马上就可以下地干活,必须等几天才能下地。若遇上干旱年份,耕地时地里的土坷垃有大有多,种起地来也是相当费力。在生产责任制初期,刚刚分田到户的各家各户由于没有像样的生产工具,秋种时只能是人工用镢头砸土坷垃,一块块人头大的土坷垃直震的虎口发麻。但是黑黑的粘土地也有她的优点,肥力大,只要是风调雨顺的年景,一定是个丰收年,比沙土地的收成可要高出不少呢。

喝不够的家乡水,恋不够的家乡地。在外读书、工作快30年了,村里各块地的名字仍常常想起,如数家珍,倍感亲切。

老河崖位于村子的最东南方,与寿光市台头镇三楼村紧邻,应该是离织女河边很近而得名。老辈人称织女河为泥河子,据清朝李方應主编的《续修乐安县志》记载,织女河古称“女水”,是乐安境内的重要河流之一。“泥河子”应是“女河子”一说的谐音。儿时听父亲说起这块地在合作化之前就是我家的地,大集体后,我爷爷曾在这里看生产队的菜园。这个地方的地块中间高周围低,爷爷他老人家看上这块风水宝地,嘱咐父亲要把这里作为他百年之后的安息处。现在爷爷和奶奶的就长眠在这里。今年暑假,听村里上了年纪的人说起,此地乃柴姓一族的祖地,因地形酷似凤凰,故名“凤地”。据说柴家的祖坟就埋在“凤头”位置,风水上主后辈出人才。自建国以来,柴姓一族出过一位厅级干部,上世纪50年代出过村子里第一位大学生。看来这种说法,有他一定的道理。如今这里,从地图上只看到方方正正的田畴,早已没有了“凤凰”的影子。然而柴家的祖先和我祖父母依旧静静地长眠于此,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守望着地里的春种秋收。

村子最西南角的地叫鱼地,因形状酷似鱼形而得名。鱼者,龙也。此地与凤地,正好一东一西遥相呼应,暗合了龙凤呈祥的美好愿景。看来先人们也是极具浪漫主义情怀的,硬是赋予普通的田地如此美好的名字,连后世的我们也自愧不如!这块地与寿光市台头镇的刘家河头村以及本镇的长行村搭界,所以历来也是多事之地,历史上各村之间曾长期因用水和排水问题发生冲突。

谷歌地图上的鱼地(剪头处)


鱼地往北是成片的一组条田,统称鬼各地。儿时感到这个地名怪怪的,也曾向大人们求证名字的由来。据说是当年日本鬼子曾在附近修过炮楼,故此得名“鬼各地”。普普通通一个小村庄的一块地名,竟然也记录着日本军国主义侵华的历史,记录着中华民族的屈辱。

村正南方有块地叫屋台子,其得名原因是种地人为种地和看护庄稼方便,在土台上盖屋子,故名“屋台子”。有段时间,我认为是叫“五台子”,有五个台子的土地。但询问老人后,才知道应该是“屋台子”。边上的地叫石井,据说早些年这里有口井,上通土地,下联东海,里边住着东海龙王,可以呼风唤雨。所以,每当天旱少雨的年月,村民们带上贡品行套就来井前求雨。据说非常灵验,摆上贡品,发了钱粮,然后用铁掀再在井里掏一下,不等求雨的人们走回家里,雨就下起来。

此外,还有八亩地、四分地等地名看来是与地的面积有关而得名。还有大窑、土台、对窑、石桥等地块,主要是以地附近的建筑物或地形命名的。看来每块土地的得名,都与人们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在安土重迁,视土地为命根子的祖祖辈辈村民心目中,地名代表着人们对土地的情感。

在这有着五花八门名字的土地上,祖祖辈辈的人们种植着各种各样的农作物。其中,粮食作物主要是冬小麦、玉米、大豆、高粱、谷子、黍子、绿豆、红小豆,豇豆、地瓜、胡萝卜等,经济作物主要有棉花,也种植各种蔬菜,但种植规模较小。

我们村子位于华东地区的最北端,与华北南部的气候类型相似,都属于北温带季风气候。由于地处黄河三角洲平原,属于盐碱地的边缘地带。所以浅层地下水盐度高,不适合灌溉,历史上主要靠天吃饭,遇上干旱年份,庄稼收成不好。自引黄灌溉工程实施以来,基本改变这一状况。我村由于地势低洼,黄河水一来,就能够把地给漫灌一遍,基本不用抽水机。但近几年由于上游用水量增多,基本上见不到这一壮观场面了。

红红的粘土地,浓浓的故乡情。对于世世代代养育我们的这些土地,我是有着深厚的情感的。“山有木兮木有枝”,从想事儿起,就天天在这些土地上玩着、闹着,再到后来帮父母在责任田里劳作着。这些土地,养育了生于斯长于斯的世世代代的村民们,也养育了我。

工作以后,回村子的机会少了,特别是父母去世以后,只有过年过节才难得回家。歌云,“亲不够的故乡土,恋不够的家乡水”。古人诗云,“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故乡的土地在变更着模样与用途,我家的老院不断地老去,墙倒屋塌,一片荒芜,生机不再。村子里的土地,老院子里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我的这颗游子心。

天南海北,不论身处何处;初夏秋冬,不管序属何季,最最难忘的还是家乡的土地。正如艾青在他的诗中所写:我为什么总是眼含热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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