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人带着十几个人,轮流抬着担架上昏迷了的菌子,去往大虬败军的方向。他们手里木有武器,在遍布敌人的战场上公开的穿过。不断有双方的伤员在地上回过身子,不解地看着他们高高的肩扛担架上的人,狐疑的,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菌子被摇晃的担架弄的一时醒来、一时昏睡。她迷迷糊糊地想到了几冬以来两族的数次大对决的鏖战。八战都是占了上风的,她回忆着。大鼋族的头领干袁,虽然备练了强兵悍将,族众颇多,但因为不堪其领地的连年大旱造成了人畜无食的局面,觊觎日出之地太久了的。每次他们试图的蚕食大虬的地域,都会被身材高大和营养充足的守卫者打回去,甚至打过了本来边界十几日的里程,成就了大虬天下的地盘越来越开阔的境况。新的属地遗留下来的干袁民,反倒乐于归顺大虬天下,因为他们受到的恩惠分享要比原来多很多。其中的一些心思活泛的,做了新主子的情报员,把干袁部落联合火族部落、准备着秋后的大决战的信息,源源不断的透露回来—— 但菌子不知道,他们没有侦探到寒穴方女族众会参加干袁一方、共同角逐大虬的信息。
是啊,菌子在嘟囔,他们应该退回日落方,他们本来就是来自于那边的。而我们是自始就来自于日出方和日高方。河湖沟岔、平地良田、葱茂山林和大海,本来就是我们的家园。
是呢,每冬至节日之后,我们都会联合各部族选择出懂跋涉、认道路、善外交的精干人员组成专门小队,带足了加盐调制的骨皮膏食,绳索和取火工具,武器和皮褥、蚊帐,懂得各地方言的解语者,翻山涉河,沿着古早的来路逆行去寻找和祭奠族人祖墓,顺便结交当地的宗亲或新友邻,带回当地的奇珍和美玉。她的心思忽然落在了大后方迁徙的群体上—— 不知道他们,包括自己的两个蚌亥儿,现在走到哪里了?他们驱赶着的牲畜吃完了吗?他们带的远行骨皮炼膏吃完了吗?心里一急,她的鼻腔流出了滚热的血,像鼻孔爬出来两条蚯蚓。她又进入了昏迷状态。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周边是静止的围着她的人,他们在看着她,说得话她不熟悉,不是她的族人。从头冠装饰到长相,不一样的。她心里一激灵,从担架上翻身坐了起来。
她留意到其中一些人的目光的方向,就慢慢回头看了自己身边,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那人的肚皮已经不动,显然是死了的。送信人弯腰靠近她一点,指着说:大虬。她不相信。她的目光寻找到了他胸前的牙袋,她接着就看到了大虬脸上的印记。她弱弱的发出一声几乎是只能她自己才能听到的惨叫,眼前一黑,手里紧握的鹰首权杖哐啷一下滑落到了石板上,她的脑袋随着她的肩膀像一颗坠落的石头,砰的一声,也撞在了大虬躺着的石板上。
人群一阵骚动,他们的目光看向了外围的远处。只见一队大钺仪仗簇拥着一个体魄高大的戴了鹿角头冠的人,坐着有靠背的步辇,向这里走来。护卫大虬的敌方外围的武士们已经向着来人弯腰施礼了,然后是中圈武士,然后是内圈。
他被仪仗卫兵搀扶着下了步辇,正了正头冠,慢慢地走近了大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