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绿叶对根的思念;乡愁,是游子对家乡亲人的深深地眷恋,是对故乡的事和物刻骨铭心的记忆。
唉—乡愁。
我的乡愁,是村前的小河——沟盘河,是家门前的水塘——蝎子湾,是家里的亲人,是发小,是同学,是……。
就像歌里唱的“我的家乡有一条小河,从我亲人门前静静地流过,每当我披着月色来到河边,它滋润歌喉和我一起唱歌,喝一口清水甜在心窝,胸中盛开理想的花朵,流吧流吧家乡的小河。”浓浓的乡情,充盈着心胸。
从我亲人门前静静流过的这条小河——沟盘河,西端发源于阳信县鹁李德惠新河后王涵洞, 一路向东,流过我村——油王,蜿蜒一百公里,最后进入沾化下洼北折入秦口河。这是新中国建立后,人工开挖的一条新河,1952年5月1日破土动工,动员六县(临邑、陵县、商河、惠民、阳信、沾化)民工数万人,仅阳信就出人工1.44万,用时一个月。其主要功能是防洪排涝。历史上的大屯洼、菅家洼,春天风沙漫天,荒草遍地,雨季汪洋一片,30万亩土地无法耕种。
沟盘河的产生可不仅仅是改变了30万亩土地的面貌,更多的还是深远地影响着两岸人民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
挖河当年以致后来的几年里给新出生的娃娃取名,男孩:河生、新河、金河、银河、河龙、河友、河平、河忠、河成、立河……;女孩:河妮、河花、河柳、河荣、河仙、河英、河莲、河兰……。
有了这条河,就阻断了南北交通。于是,为了生产生活方便,人们开始扎竹排,绑木筏,后来造小木船,以致架起了木桥,建起了水泥桥。近水楼台,不少的人还学会了撒网捕鱼。
这条河比我大两岁,幼年时父母就带我在河里洗澡。我的童年和青年时代的夏天几乎天天与发小们在河里游泳,什么仰泳、蛙泳、蝶泳一概不知,会的只是“狗爬”,打水仗扎猛子甩河泥嬉戏玩闹。河水清澈见底,站在河中,小鱼穿梭腿间,酥痒如过电,温温滑滑的河水浸润着肌肤,真的是美妙的享受。钓鱼、网鱼、捉螃蟹、摸蛤蝲既有乐趣又可解物质匮乏之馋。冬天里,和玩伴们在河里玩凿冰垂钓,双脚横向滑冰,更有趣的是溜冰车——也就是弄一块方形木板,在板上放一小板凳,一人坐在小板凳上,别的小伙伴在后面用力一推,木板载人借着惯性飞速滑出十几米甚至更远。现在想来还觉得趣味多多,回味无穷。
冬去春来,河南岸水边上苇子、蒲子、荻子尖尖的绿芽就钻了出来,它们借着夏天的高温和水势也旺旺地生长起来,窜至四五米高,水鸟栖息其中,泥鳅、鱼儿、虾蟹潜在水底,风儿吹过,绿浪滚滚,剑叶飒飒,风景无限。
初冬时节,熟透了的“苇、蒲、荻”挺挺地立于河边,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光;芦花皎洁,在微风中摇曳,似白云飘飘,叶子乱舞,呼唤着人们去收割。
“苇、蒲、荻”的产生,催生了一种以此为原料的本地原来没有的草编业——织苇席,编灯笼,结蒲鞋,勒蒲墩,打荻帘子……。给人们带来可观的经济些收入,那些手艺好的,就以此为职业,维持生计,这一民间技艺后来被国家确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灌溉农田,为水之利也。沟盘河在发挥防涝排洪功能的同时,也浇灌着沿岸几十万亩土地,极大地提高了粮食的单位面积产量,惠及两岸十多万人民。
但事物皆有两面性。
沟盘河每到汛期,河水滔滔,浊浪滚滚,识水性者,游在水中,时而凫于浪峰,时而潜于河底,似浪里白条,上下翻腾,搏风击浪,酷暑炎热,便消蚀在温润的河水中了。有的水性弱者,也效仿之,尤其少年儿童不识水流缓急和深浅,不幸就难以避免了。一九六四年的夏天我同村同班同学的堂弟就因下河洗澡溺水而死。还有一九七六的雨季我另一个同村同班同学已上初中的亲弟弟和堂弟结伴下河游泳一起溺亡。那时我已在公社教育组(现在叫镇教委)工作,是我代表公社教育组去溺者家中慰问其家长。当时前院后院两个家庭的正房厅堂中各躺着一个亡童,一家人哭声恸天,其母晕厥不起。塌天之祸,其情之哀,其状之惨,令人不忍直视。现在回忆起来,心中还隐隐作痛!
上世纪八十年代,一股工业污水,从上游的支流汹涌着流了过来,灭绝性的杀死了沟盘河里的所有水生物,水面漂浮着厚厚的泡沫,臭气熏天。浇灌田地,土壤板结,禾苗枯萎,严重影响着两岸人民的生产生活。虽经治理,情况大有改善,但要完全恢复到污染前的生态状况,还需付出更大的努力。人们啊,一定要秉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理念,保护好我们的生存环境,为我们的子孙后代留下能够持续发展的绿色安全的生态环境。
近几年,沿沟盘河北岸架起了一排风力发电机,摩天的风轮缓缓转动,干净的电流,送入千家万户。节能减排的环保理念已深入人心。
离开家乡已三十多年了。有几次春节回家过年,不避寒冷带孙女、孙子去河上看看。巍巍的河岸已经不在,岸上的树林更是不存,可看到风力发电机高高地矗立着,也别有一番心情在。
虽摄入镜头的沟盘河已非原貌,但童年的记忆还在!
留在童年记忆深处的,还有门前的“蝎子湾”。
三十多年前的老家门前有一个水湾,西宽东窄,宽处南北岸边各有一眼井,似蝎子的眼睛,窄处的东端与千年古道相接
古道曲折蜿蜒五六华里直通(1952年被沟盘河截断)后刘家店子村,极象蝎子的尾巴,故得名“蝎子湾”。
蝎子湾,离我家门不足百米。
盛夏时节,湾周边绿树成荫,水面上荷花映日,鱼儿水下游,青蛙荷叶上蹲,顽童湾中戏,老人们在树下侃,蜻蜓荷尖上立,知了柳丝上唱。真正是美不让水乡江南。
记得湾里总是有几根新砍伐下来的或粗或细的圆木飘在水中(说是为了通过浸泡杀死木头中的虫子和虫卵),游泳嬉闹的孩子们便把这些漂浮的木头当成了木马,可是这些木马却很难驾驭,刚费了很大劲骑上,木头一个翻滚,人就掉在木头下面了,不服气者从水里钻出奋力再上,结果相同。一个夏天里孩子们每天都在重复这一游戏,不言而喻结果都是一样的,引起的笑声也是一样的。
还记得,冰封雪飘的冬天里,孩子们在冰面上追逐戏耍打雪仗,堆雪人,有堆的有捣乱的,堆的不如破坏的快,到最后雪人没堆成,孩子们却都成了雪人。进了腊月鞭炮声响起,男孩子们便把平时舍不得花积攒下来的零钱换成鞭炮,藏在兜里,在外边偷偷摸摸的燃放。有的淘气鬼把狗拖到湾里在狗尾巴上拴上鞭炮,点着鞭信,乒乒乓乓,把狗狗吓得甩着尾巴在湾中狂窜,冰面如镜,其滑无比,狗狗时而跟斗,时而趔趄,洒下一路电光石火,急急逃回家里,钻进狗窝颤抖不止,从此狗儿条件反射,听到鞭炮声就钻窝打哆嗦,淘气鬼们,却乐的手舞足蹈,跳脚蹦高,趴在冰上,笑的喘不上气来,哈-哈-哈-哈,这事够乐半年的。
还有的在湾里的冰面上凿一个小洞,把几个鞭炮捆在一起,卡在冰洞里,点着鞭信,砰然炸响,水花和冰碴飞起老高,落得小家伙们满头满身,他们抱在一起傻乐着,弄脏了衣服,回家后的这顿胖揍是躲不了的了。
孩童玩闹,天性使然,可大人有时也手痒难耐,胡闹起来是孩童所望尘莫及的。
有一年底,几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别出心裁,突发奇想,胡作乱闹把一支卸去枪托的猎枪枪筒装上枪药,用几块砖头夹着竖在冰面上,点火后撒腿就跑,冰面太滑他们未跑多远,带着强大后坐力的枪筒就追了上来,重重的撞在一个人的腿上,此人瘫倒冰上,疼得浑身冒汗,嚎哭不止。经查,骨头虽未大碍,但严重的撞伤了肌肉和神经,他不仅年没过好,还在炕上躺了小半年。乐也,苦也?!
现在想来,无论苦乐,其中趣味至今难忘。
俱往矣,蝎子湾已经不存在了——不知其产生在哪朝哪代,但刻骨铭心的记得它是消失在了上世纪的八十年代!
一排排民居抢占了它的空间。蝎子湾没有了!没有了!!
可它——蝎子湾,将永远藏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哦,乡愁!
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
人无论漂游多远,都忘不了那生养自己的家乡,家乡的一条小河,家乡的一汪清水,家门前的一棵大树,家乡的发小玩伴,会常常出现在我思念故乡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