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不辜负盛开的热情,耐心等待绽放,是我能为你即将凋零的生命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霍菜菜
从小家里就养花,深知每一朵花长成的不易。春抽嫩芽夏长枝,等到盛夏时分,整个庭院里已经是一片繁盛。夕阳斜下,花与叶光影斑驳,暗香浮动,那是我童年里对盛夏最深的印象。
而院子里的三株月季,也准时的提醒着我四季的变化,一年一个轮回,在花香和落叶间,我也陪她们一岁一岁的长大。
初春,她长出第一片嫩叶,我脱下厚重的冬装。
夏初,她努力挤出第一个青涩的花骨朵,我也换上裙装,每天的午休十分嗜睡。
盛夏,她开的花团锦簇轰轰烈烈,我拿着剪刀修掉残枝败叶,给到家做客的小女生挑一朵最好看的簪在鬓上,自己却从来不戴。
直到,她的叶子开始一片片凋零。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寒冬,她光秃秃的枝桠不会哭也不会笑,不会闹也不会动。我十分怀疑她会不会被冻死,来年还能不能再开花,然而她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就是这样伴着三株月季一年年长大,我也意识到亲密的感受生命,是一件多幸运的事情。
当看到文学作品形容一株花有多美时,我眼前会想象出她的样子,仿佛还闻到了隐隐约约的花香;
也有形容女子容貌惊为天人时,经常借花喻人,我丝毫不觉得奇怪,如果花看到那女子都会羞涩,那人该有多美;
读了《红楼梦》,还照着里面的方子用花瓣做胭脂膏;
听到玫瑰香艳却有刺的言论,也是深以为然。
高三,突然对镜头下的东西产生了浓重的兴趣,拿着相机到处咔擦擦。学校的花园成了最常去的地方。大概是受黛玉爱花惜花的影响,对着那些娇嫩的花拍照,光线再不好,竟然都舍不得开闪光。
当时豪气冲天的对同学讲:“一朵花从她在枝上被剪下来那一刻,就死了。所以我对一朵花的喜欢,是让她自由的活着,而不是摘下来!”
“那你到时候谈恋爱,有本事别让你男朋友给你送花啊!”
“不送就不送,送花多俗气!”
大一时候同寝女生收到追求者送的玫瑰,我惊艳于那花的精致,忍不住多看几眼。半开半合正是玫瑰最好的状态,像个似醉未醉的美人,在旁边满天星的衬托下,更是好看。
这和我从小见到的泥土里长出来的花,从未摒弃供她养分的枝叶的花,生机勃勃扬头接受阳光雨露的花,又不一样。
一个美艳不可方物,但却是像烟花般的短暂,一个天然去雕饰,却永远的活着。
任何事情都不能这么十全十美,相博弈的两方也只能取其一。
后来我看着那一束玫瑰一天一天靠近真正的死亡,娇艳的颜色一层一层褪去,水分也一点一点的流失,枯萎的容颜,像一张长满了皱纹的脸,最后被丢弃在垃圾桶,和残羹剩饭混在一起,花香彻底陨落。很心痛。
偶有听人说过,兰花的名种长在深山里,小心翼翼的移植回来,精心呵护,不出所料总是死。之所以是名种,大概就是因为一身傲气,不愿意委身变成家培兰花吧。没有溪水,没有青草,没有大山的广袤胸怀,于她也就没有生命的意义了。
而那些花骨朵一长成就被套上网袋,冷藏空运到全国各地的花店里的玫瑰们,如果可以选择,她们愿意只是情侣间增加情调的佐料,甘心只是烛光晚餐的陪衬么。对于一朵花,从紧紧包裹花瓣的花蒂慢慢打开,到花瓣全部绽放花蕊直面这世界,到最后一片花瓣的自然掉落,才算真的活过。
只可惜更多是,正当开放,却被剪了下来,被迫去完成一朵玫瑰的使命。可实际上,她只是一朵花。
曾经有收到过九十九朵玫瑰,红灿灿的一大把,撇去跟当事人的情绪不说,只是那些花被放在墙角任其枯萎,甚至都不愿多看一眼,便是罪过。
而最近的这束玫瑰,暖暖的香槟色,不招摇,低调的很好看。从花泥里拔出来,想养几天,可惜竟连个好看点的瓶子都找不到。到第二天有些花,已经耷拉着脑袋,软塌塌的花瓣毫无力气的叠在一起——她是再也不能绽放了。
我把这些花瓣摘下,放在桌上。不过一天时间,就已经带走了许多。而那些还“活着”的,或许还能等到一层层完全绽放。生与死的对比,竟然如此明显。
我再也不愿如此的辜负一朵又一朵的美艳,我还是那样的初衷,让我看着你在枝头,从花开,到花落,待得零落成泥,明年又是满园香。
如下:正待绽放的花旁边,那些枯萎老去的花瓣,她们也曾鲜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