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对女儿和男人有经典的评论:“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觉清爽;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逼人。”
大观园就是宝玉的女儿国,他常混迹在各女儿堆中,冷不丁吃女儿嘴上的胭脂,连被贾政狠狠鞭打时,姐姐妹妹的一通乱喊,说是可以止疼。
宝玉对女儿爱得如此深切,只因红楼女儿们,虽均为水做,但各有味道,如林黛玉是泪做的骨肉、薛宝钗是雪做的骨肉、史湘云是酒做的骨肉,这三位也是最有代表性,并且跟宝玉有较深的感情纠葛。
林妹妹,时常泪光点点,似泣非泣,跟宝玉有木石前盟之约。宝姐姐,下人在她面前,大气不敢出,怕吹化了她,金锁和宝玉凑成一对儿。史湘云,喝酒啖鹿肉醉卧花丛,两个人各有金麒麟,所以有大家考证说最后跟宝玉结婚的,不是寂寞林,也不是晶莹雪,而是史湘云。
泪做骨肉——林黛玉
只因西方灵河岸边、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霞宫神英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因此草受天地精华,又加雨露滋润,脱却草胎木质,修成个女儿身,只因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著一段缠绵不断之意。恰神英侍者凡心偶炽,意欲下凡。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还他,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
黛玉,是深情的泪。
两个玉儿,两小无猜,惺惺相惜。两人初见,宝玉摔玉,黛玉自责流泪;相伴长大,拌嘴吵架,黛玉心酸流泪;宝玉挨打,黛玉心疼流泪,两个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打趣斗嘴,气急流泪,想要争辩,反而呛得滚下热泪来。黛玉的一往深情,都化作眼泪。
黛玉,是悲戚的泪。
双亲俱往,无亲兄妹,寄人篱下,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嗟叹身世,独自落泪。心系宝玉,半含醋意,被关门外,哭声呜咽,鸦飞枝头,让人恻隐。感伤落花,赋葬花吟,一把绣锄,桃为春泥,他年葬侬,无人知晓。黛玉为身世、为爱情、为美好的事物,是流不尽的泪。
雪做骨肉——薛宝钗
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
只见“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纂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
宝钗,是晶莹的雪。
宝钗的性情高洁,不喜奢靡,崇尚简单,有如皑皑白雪的晶莹。从她的房间布置,如雪洞般,从她的衣服穿着,从上到下,由浅到深淡黄色系。薛姨妈这么说宝钗“我家丫头,不喜欢花儿粉儿”,素色如雪的宝钗,自然不爱其他的颜色。
宝钗,是冰冷的雪。
金钗雪里埋,周身都是零度以下的雪,生得有杨贵妃之态,体丰怯热。体内自带热毒,需要服用“冷香丸”。俗称冷美人,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宝玉想看宝钗手上的珠串,自觉在宝钗面前不可造次,心想戴在黛玉手上,还可以拿下来观赏一番。宝钗这样雪作的女子,任是无情也动人。
酒做骨肉——史湘云
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她,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挽扶。湘云口内犹作睡语说酒令,唧唧嘟嘟说:泉香而酒冽,玉盏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
湘云,是醇香的酒。
此香,来自她醉卧芍药花下,落花散落在她的微润的脸庞和雪白的臂膀,面带笑意,嘴里吟诵着诗句,就好似一坛美酒在慢慢发酵,花香渗透到酒中,让人不忍一啜。
湘云,是清洌的酒。
品一口名叫湘云的酒,让人神清气爽。源于她的爽朗豁达、真诚自然。跟着贾宝玉,一手鹿肉,一手烈酒,好不快意。被仆人吓唬说不得吃生肉,被黛玉嘲笑一身血腥味,湘云都笑嘻嘻地回复名士自风流,还是绣口锦心。穿着猩红色大斗篷,寄跟腰带,唬得贾母误认为是宝玉,让人一笑,这个调皮的小娃娃。在雪地里扑雪人,鼻尖上沾染雪花,她嘿嘿的傻笑。湘云这样的酒,让人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