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累,我强拖着疲惫的身躯,牵着9月就要上小学的儿子,在她的安排下走进影院。电影票递到我手上,我们这次看《起跑线》。依然是印度片,直面教育中的择校问题。电影所讽刺的教育不公平、贫富差距、对子女培养的盲目、学区房、过分追求英语教学淡化本土文化等现象,让人感叹:同为发展中国家的翘楚,社会制度和文化不同,但是在教育上却惊人的相似。
女主(米图)富养自己的女儿,把女儿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甚至精确到了分秒。她总认为自己接受的教育根本就不是好的教育。在她脑海里一直有个念头在闪现“上不了好学校就会学坏、最终走上吸毒犯罪的道路”。在她的眼里好的学校一位着好的环境,学校的环境意味着的朱赤墨黑,只有接受好教育意味着可以跻身上流社会,“因为在印度,英语是阶级的象征”。她不惜打破自己的宁静美好的生活,指挥着男主和女儿奔跑在择校的“起跑线”上。
男主(拉吉)是个典型的底层精英。说底层是因为他生活在一个底档的乡下社区,随身携带着一股浓重的乡土味道,说精英是因为他是“社区首富”。用中国话说他是个经济适用男,或者说是个凤凰男。他是个好丈夫,对妻子百依百顺、随叫随到;他是个好父亲,愿意为了女儿做自己不愿做不能做的事:装贵族,扮穷人,夜排队,碰红线。
夫妻俩在女儿的起跑线上奔走效劳,这段路超乎自己的想象,于是上演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剧幕。
夫妻俩搬离了自由自在的人情味社区进入一个高档的小区,从排名第一的学校开始实地考察,然后委托中介从高到低一个个申请。他们经历了一轮轮无奈的面试,同时也经历了一次次牵强的改变。对孩子的直观认识变成了“文艺加工的描述”,对自己的生活习性进行了强迫式的改造,对如何做一个“形式化的榜样父母”进行了揪心地学习。
最后,他们还是被“可能他们(学校)不想录取一个服装店老板的女儿”的理由拒绝,越想晋级阶级,反而越被阶级。
于是,狗急了也跳墙,在女主强大的“名校情结”威胁下,男主不得不钻空子走后门:办假证,托关系,连夜排队,与穷人争夺贫困生名额。他们不得不搬到真正的穷人区居住以备学校的调查,他们不得不学会贫穷。
为孩子上学而伪装高雅,也为孩子上学而学会贫穷。不得不说,这番操作很印度,也很中国。知识改变命运,接受好的教育才能有好的工作好的前途。为了孩子不输在起跑线上,父母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即使变成自己讨厌的人,也要让孩子上好学校。
二
在真正的穷人邻居(普拉卡什)帮助下,他们在调查中涉险过关:在调查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在喝着矿泉水、吃着披萨;
普拉卡什以身犯险碰瓷豪车帮他们凑足了四万卢比(相当于4000人民币)的学费(其实不是学费,而是丰富的课外活动的费用);
也就是在虚假的穷人身份的掩盖下,他们“幸运”抽到了“学位”,而邻居却遗憾落选。假穷人以穷人的身份被录取了,而真正的穷人却失去了机会。
孩子终于上了名校。男主性本善,这一番经历让他寝食难安,纠结度日。他们决定做慈善来弥补内心的内心的罪恶感。他们找到一家公办学校,出资修缮校园,改善办学条件,购买相应的教育资源,资助孩子上学。他的孩子已经起跑,他只能用形式的慈善来构筑被他们破坏了的属于别人的起跑线。
故事似乎该结束了。
但,当,普拉卡什看到自己的孩子拥有了与“名校”一样的教育资源,感动万分;当,他去找到“恩人”致谢的时候,一切真相大白;当,他跑到“名校”准备告发的时候,拉吉的女儿在校园见到“普拉卡什叔叔”后给了一个“无阶级意识”的拥抱,正是这个“爱的拥抱”“接纳和被接纳”的拥抱,瓦解了普拉卡什的“不公平心里”——他为了自己孩子的权益来揭发同样也被别人的孩子的“快乐和爱”融化。
面对前来的阻止的拉吉夫妇,普拉卡什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和你们的唯一区别就是,我们不会剥夺他人的权利。”虽然装富贵很难,但是装穷更难,因为“贫穷是一门课程,不是谁都能学会的。”穷是阶级,但是穷更是超越了阶级的真诚和善良,因为穷人也知道“我们虽然穷,但是银行的钱绝对不能偷”,就算假装一场意外用碰瓷的手段获得金钱也至少也是一种闭上梁山的悲壮的付出。
教育本来不分阶级,也不应存在阶级,但是阶级却若隐若现的真实存在,这似乎很难避免。富人可以“变成”穷人相对简单(形式上的简单),但是穷人要变成富人、贵人却很难(实质上不可能),至少不是瞬间的事。“上层建筑”掌握了更多的资源,也就多了一份选择的权利。而有选择的权利,似乎也就多了信心和勇气,所谓的困难也就不复存在吧,所谓的起跑线也就有了更多的闪转腾挪的可能性了。
三
拉吉面对普拉卡什,那个曾经被蒙在鼓里却给予了他真诚的帮助的人,内心的负罪感让他重新找回了暂时被遗忘的本性:“我是个好人。”做好人不应该成为一个疑点,更不能成为一个笑话。
拉吉对米图说:“我一直努力做一个好丈夫,做一个好父亲。可是如果你都不是一个好人,那你就无法做一个好丈夫或好爸爸。”他决定向校长坦白,并希望把本该属于普拉卡什的名额还给他。
校长也是贫穷出身,她刚正不阿,不收贿赂,不走后门——看起来是这样。但是她当年以穷人身份进入诊所学校,受尽白眼和欺凌,她体会到形式的公平带来了难以消除的实质上的不公平,这对生命来说是一种摧残。如今,她把教育赋予她的神圣权利和责任,当成了一场生意,当成了仇富的工具——让所有的那些“上层人士”卑躬屈膝。校长拒绝了他的“归还学位”的请求,她成了一个被贫穷逼压出来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当,拉吉带着他资助的那所学校的孩子登上“名校”的舞台表演了一场极为精彩的节目,却没有人愿意给他们鼓掌。拉吉当着所有“上层人士”做了“告别名校”的演讲,虽然引起了共鸣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赞同。拉吉的演讲有些说教,但却是“一束善良的光”,只要心的窗户能打开的一些,光亮就能进去一些。
“从来如此,就一定正确吗?”这样的教育不是在培养孩子,而是在满足孩子,实际上是满足我们自己的私心。拉吉最后用实际行动选择“退出”,让孩子满脸笑容地回归了“大众教育”。
教育不是万能的,至少在阶级存在的时候,就一定不是万能的,至少连起码的公平都很难做到。因为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适合教育和被教育,教育也不可能在一视同仁的思想指挥下把受教育者教育到同一水平。阶级(至少阶级意识)的存在、竞争(至少孩子个性存在)存在的教育机制,就会存在不公平、存在好与差。教育公平只是机会均等,但是各种差异会让拥有机会的生命个体无法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至少也不可能同时到达。
也就是说,所谓的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其实就是一句无耻的混账话。教育的目的应该是教会孩子跑,而不是规定孩子在哪里跑、在哪里停止。在这之前,我们和孩子们只要明白,就像我对我的学生常说:人生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可以是起跑线,只要你不害怕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