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的院墙听说本来是很高的。
莫奶奶总喜欢把家中打扫出的杂物喂了东墙跟,吃的心满意足的东墙悄悄地勾搭上了旁边的小土路,从此夫唱妇随,难舍难分。再加上经年累月的磨损,低到连院子里的那只拐着脚的老母鸡,都能扭着身子扑腾到上边晒太阳。
莫家那扇威武的大门就乐不起来了,连小四月都开始亲赖那堵矮墙,它颇有大将无用武之地的悲哀,幸而莫家爷爷奶奶是跳不了矮墙的,这给了铁门无限的安慰。
秋忙之后的几个月,对于村下人是最悠闲的时光,老人们三三两两的缩在墙根下晒太阳,女人们各自拿着活计,聚在一起拉家常,嘴里的飞短流长一准比他们手中的线要长要乱。
王家人冲进来的时候,四月正躺在木轮推车上,学着脚旁大黄狗的样子晒太阳。温暖的阳光摸索着穿过她半闭合的双眼,丝丝缕缕的光线化成缤纷的彩虹,在她眼前回旋。
“你家大人呢?快给我滚出来!”
王大柱!四月觉得他像极了那个传说中的青面獠牙鬼,上唇与凸出的牙龈合力外翻,牙齿没有遮挡之物为了自保越发显的凶狠。
之后便是一阵的嘈杂,推搡、咒骂、哭喊,混乱的画面和尖厉的叫声幻化成一根长长的刺,从耳膜穿进眼睛跃出,洒脱的转了个弯放大,放大。四月睁大双眼,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一片模糊。
四月还是喜欢那堵矮墙,虽然它确实是又矮又丑。很多时候她坐在墙头上在想:爸爸离开的时候是大摇大摆从大门走的,还是跳墙走的?跳墙吧!一定是跳墙!因为那件事似乎不太光鲜走不了大门的。王大柱说是勾搭走了他家媳妇,四月知道“勾搭”是什么意思。以前家里的一只老母鸡老不下蛋,莫奶奶恨恨的说老母鸡一定被隔壁家的大公鸡勾搭上,把蛋都下到隔壁家的鸡窝里了,四月不相信,直到有一天看到老母鸡竟领着一堆小鸡悠闲的走回来。
从那天开始四月一直在极力的回想王大柱媳妇的样子,可最终也没想起那个女人的眉眼。只知,从那以后她便失去了爸爸,转而妈妈又离开了。
她变成了一个守着矮墙头的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