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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震子九岁以后,开始表现了在意个人外在形象,在乎外人评价的强烈意识。
骑自行车出门,他执意不戴头盔,跟我解释:戴上头盔不舒服。完全忘记了上次摘下头盔后的喃喃自语:破头盔,搞的我的发型全乱了!
因为9岁多点,偶尔一次在一所美发店理了个人见人夸的“酷头”,他每次理发执意再去那里。
有次理发出来,因为没有收到足够的赞美,他深感不自信,反复问我们:怎么样?这次是不是很难看?这边……是不是太短了?这边……? 我对他说:男孩子,不要过于在意外形。他瞪起自己不大的眼睛:妈妈,你不懂!
起床早了,他要拿起梳子在镜子前顾影自怜….起床晚了,他边背着大大的书包往前奔,边用手胡乱的挠抓自己的脑袋,还要加一句自责:糟糕,又忘了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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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孩子从小比较“奇特”,似乎从来没有其他小盆友的童稚,看问题深刻老辣,无论好坏,往往一语中的,当然,他对家里人的评价以负面为主。于是,家里的大人对他许多时候是无可奈何的“不喜欢”、“反感”甚至“嫌恶”。我常告诉他:说好听的话,大家都喜欢听。他反问:你们所说的好听的话不就是撒谎吗?
我在想,这是我生下的孩子,身上全是我的影子。他所有的错,说到底,都是作为母亲的我犯下的。我天生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好为人师,常用挑剔、质疑、不服气看待周遭的一切。少不更事,时时无所顾忌、处处飞扬跋扈,因为一帆风顺,所以选择性听些溢美之词,至于负面评价?自动屏蔽。年岁渐长,已经知道可以挑剔、可以质疑、可以不服气,但是,必须喜怒不形于色,必须保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团和气,方是长保无虞之举。于是,常常收敛起自己跋扈的长刺,可惜,时有按捺不住,不过,这时,我会把那些剌剌的刺扎向最爱自己的亲人---因为这样才足够安全,才能维护自己在外人面前树立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形象。
由于我的苛刻、犀利导致了他对周围一样锋利,可是,儿童的“真”让他无可掩饰,情绪脑的发育不全让他无法控制,于是,他用这把锋利的刀子划破周遭人不自知或试图掩盖的问题的衣衫,刺破了“一派祥和”的气囊,让我们貌似“赤身露体”于众目睽睽之下,让我们不得不面对尴尬的真实,于是,我们气愤,我们不平,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我们又无计可施…… 我们的好恶,这个孩子尽收眼底,总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你们对我的讨厌都在眼睛里…… 现在想来,哪是不喜欢他?不喜欢的,都是自己厌恶却又不愿意改变的自己。
前几天,这个孩子对我感慨:我们活着,其实都是在做一个长长的梦,也可能是80年,或者100年,我们就会醒来。我心里一惊,忙装作镇定自若的问:我们醒来再去哪里?他悠悠的道:回去。“回哪里去”?他貌似嘟囔一句,可惜我没有听清。“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唉,只愿你混沌的清醒能在这世间饱尝春日迟迟、情思昏昏的妙处。
3
说他深刻,简直入木三分;说他混沌,也是一塌糊涂的可爱。前几天母亲得闲,帮我过来照料这只小怪物。母亲属于单线条思维,有些“若拙”的情趣,自然,常无法招架他急吼吼的发问,反应速度比他也定是不及。
有次,我下班回家,他跑我跟前唠叨个不停:妈妈,妈妈,你说姥娘有意思吧?“怎么了?”我问。
“我问姥娘:我是剖腹产,如果不是剖腹产的话会怎么生。”
“噢?姥娘怎么回答?”
“姥娘说:不是刨腹产就是顺产。”
“噢” 我心里知道,再接下去,母亲肯定无力招架。
“我就又问:什么是顺产。”
“然后呢?”
“然后姥娘说顺产就是顺产。”
“那你怎么说的?”我已经止不住笑意。
“我说,姥娘,我又不是女人,我哪里知道什么是顺产。顺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姥娘又说:顺产就是顺产,你说姥娘有意思吧?”
他边踢打着门框,边恨铁不成刚的自语:“真有意思,我又不是女人,也不想想,这样的解释我能理解吗?”
“来,我告诉你!”我快速翻了翻自己的花花肠子。
他赶紧扑向我,有一种谜底即将揭晓的激动。
“是这样,顺产就是由产道生孩子;剖腹产你知道的,是切开子宫拿出的孩子……”
“知道啦!”小怪物活蹦乱跳走开了。
竟然走开了!竟然走开了!哎,我后边还准备的一系列关于“产道”“孕育”的知识还没有派上用场……
目前,雷震子自己独立上下学,放学后经常性在学校约同学要么打篮球,要么踢足球,主动要求喝什么葡萄糖酸锌,因为,自我感觉自己太矮了!
……观望的诸神,请一定给予雷震子长高、长壮的力量;也请你们协助我,给予作为母亲的我以及作为儿子的他超越自我、完善自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