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中,我最喜欢的是《水浒传》。因为书中最让我着迷的是人物塑造,梁山好汉们各自拥有鲜明独特的个性和脾气,涉及到的官场和民间各类人物也都形态毕现,让我印象深刻。这使我对创作《水浒传》的施耐庵产生了浓厚兴趣,他怎么可以把不同阶层的人,写得这么个性鲜明?
当我在林冲、武松、鲁智深等身上感受到豪侠们的快意恩仇时,会自然地把施耐庵也想象成为一个绿林好汉,而当我在孙二娘、阎婆惜、潘金莲、西门庆的丑陋灵魂刻画下,又会好奇施耐庵为何也如此熟悉这些恶人,竟然会把这一类卑鄙之人刻画得入木三分,读来也颇为酣畅淋漓,难道他本人拥有多重身份?
后来读到金圣叹对《水浒》的点评,他针对施耐庵刻画人物的技巧提出一个词“因缘生法”。“因缘生法”是佛教术语,因缘,即是指原因和条件。一切事物和现象都是依据于一定的原因和条件而产生或出现的。
他认为,如果作家懂得“因缘生法”,他创作时就会“动心”。“动心”是说作家可以把自己设想成为豪杰、奸雄、偷儿、淫妇,然后按照“因缘生法”的道理,把握好他们性格形成的原因和条件,把他们描写得十分逼真和传神。
所以,金圣叹在《水浒传序三》中说:“忠恕,量万物之斗斛也。因缘生法,裁世界之刀尺也。施耐庵左右握如是斗斛,右手持如是刀尺,而仅乃叙一百八人之性情、气质、形状、声口者,是犹小试其端也。”
这也引发了我对小说中人物塑造技巧的进一步思考:小说中的人物刻画离不开想象力,作者本人的经历毕竟有限,但并不妨碍作者基于事实发挥想象力,将各类人物写得惟妙惟肖。
那么,写作者该如何调动想象力为小说中刻画人物而服务?
1、想象力必须基于社会现实
虽然《水浒传》中大部分人物都是虚构的,但是也有一些人确实在历史上存在过。这在当时以及后世的一些史料中都有所记载。
据史家考证,在宋徽宗宣和年间,确有宋江及其领导的梁山泊起义,这就是淮南地区宋江等三十六人“横行河朔”的历史事件,在当时确实轰动一时。据郎英《七修类稿》载,这三十六人中,确实有宋江、晁盖、武松、吴用、卢俊义、史进等。想必在当时,这些梁山好汉的故事已经在民间有所流传。
历史事实经过施耐庵的文学创作,成为了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由此可见,所谓的想象力,并非凭空想象,而是建立在社会现实基础之上。而文学创作的魅力就是,能够在基于事实的基础上,充分发挥想象力,探寻人性的内核,寄托作者的深度思考,呈现出更具深度和广度的作品。
特别是在以塑造人物核心为艺术特色的小说创造中,想象力更离不开对现实事件的再创造,不然文学作品中那些有血有肉的人物,就不会让人感觉既扎根现实,而又区别于现实。
2、想象力要始终围绕人物形象塑造而展开
在小说创作中,是否典型化和个性化是人物塑造优劣的判断标准。优秀的人物形象应该既能代表某一类型现实人物的共同特征,同时又具有自己独特的个性。
而无论是共性特征还是个性特征的描写,都离不开想象力。创作者要从如何更好地突出人物性格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而积极调动想象力。
在《水浒传》中,施耐庵便充分调动想象力来刻画各位粗鲁英雄的细微差别。在“同中之异”的描写中,使各个人物更加富有层次感。
金圣叹谈《水浒传》只是写人粗卤处,便有许多写法。如鲁达粗卤是性急,史进粗卤是少年任气,李逵粗卤是蛮,武松粗卤是豪杰不受羁,阮小七粗卤是悲愤无说处,焦挺粗卤是气质不好。
同样是展现英雄们的“粗卤”,又随着各人的思想品质、生活经历、文化教养等的不同而各有明显的差别,这样也就显示出了各人不同的个性,而避免沦为类型化。
当我们在进行小说人物创造时,可以尽情发挥想象力从细微之处着手,为塑造更为丰满立体的人物形象而服务。
3、对人物形象的想象刻画,要以推动情景发展为最终目的
人物形象的刻画,最终以推动情节发展为目的。所以在发挥想象刻画人物形象时,要多考虑人物与故事情节发展的关联,怎样的描写会更有利于推动情节发展。
相信大家对《水浒传》中许多著名的故事情节都印象深刻,比如典型的“武松打虎”。
在现实的人虎搏斗中,从体型、力量或爆发力来讲,人类都处于劣势地位。但是施耐庵却偏偏设计了武松在“三碗不过岗”的景阳冈多喝了几碗酒,而在人虎搏斗中大获全胜的情节。
在描写人虎对峙时,全凭夸张和近乎荒诞的想象,把搏斗写得一波三折,而气势不凡,紧紧抓住了读者的好奇心,使得武松因醉酒打死吊睛白额的老虎而一战成名,赢得乡亲们的夸赞。
武松赤手空拳打虎遂成为武松行走江湖的一张明信片,令人闻风丧胆,敬佩有加,也为他后续怒杀潘金莲,为哥哥武大郎报仇埋下了伏笔。
创作者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可多考虑情节发展的需求,通过想象刻画来营造具有张力的阅读体验,使小说呈现跌宕起伏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