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无梦得还家,独立青峰野水涯。
天地寂寥山雨歇,几生修得到梅花?
最后一次在临安见文山已是三年前。
我赴任防守信州离开临安时,文山一直送我至吴山前,我们只是相对静默,那时留梦炎弃职而逃,吕师孟也降了元,我们之间似乎应该有场对泣。
“君直此去,兼主上社稷之托,信州之重,系于君身。”
“宰相努力在朝,我等努力在野,不敢负于主上社稷。”
最后的对话也只是如此,“叠山保重…”他的声音便从此只留在了记忆中。
旧属从大都传来的书信说文山兵败被俘已经就义、主上同辅政大臣死难的消息时,我已在山中住了整整八年。覆亡的故国——那一片故土似乎对我这个遗老来说再也无法回去,与文山的誓约也就此而断。
只有面南痛哭,也只有面南痛哭,在这瑟瑟风中。
冬天到来的时候,位辛遣童子给我送来取暖用的木柴,又送来一叠书信,多是元朝新贵邀我入朝做官,我只是都投入炉中,用一封书拒绝了。
人莫不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若逼我降元,我必慷慨赴死,决不失志。
十二年冬天将尽的时候,参政又多次邀我出山,我知道我再也避不开,故国远去近十年,那个机会等不来了。
大雪纷飞,我离开了南土,只身北上大都。
第五日夜,梦见文山在南城送我,他不言语,只是向我不断挥手,身影渐渐没在大雪里。
大元制世,民物一新,宋室孤臣,只欠一死。某所以不死者,以九十三岁之母在堂耳,先妣以今年二月,考终于正寝,某自今无意人间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