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改变恶来一脉命运的人,名叫非子,这家伙是个养马的。
大家可千万不要小看养马的,老子曾说过:“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虽然他老人家原意是表达反对战争,在这里被我私自挪用了,但从中却也能了解到马的重要性。在那个原始年代,马是作为人们赖以生存的基础设施而存在的,除了基本的农业生产和交通运输之外,更多是用于战争。
先秦早期的战争,主要是依赖战车。一辆车为一乘,一般为两轮,也有独轮或者带顶的,驾两匹或四匹马。每车载甲士3名,按左、中、右排列。左方甲士持弓,主射;右方甲士执戈(也有矛的),主击刺;居中甲士主要负责驾驶,只佩带短剑一类的,用于肉搏战。
战争伊始,敌我双方会约定好时间地点,然后一乘一乘的把战车码好,摆成阵型,等待冲锋。随后两军主帅下达冲锋命令,鼓手击鼓,听到鼓声的士兵们,就排着阵型一步一步的往前冲,跟下棋差不太多。那如果其中一方阵型被击溃四散,一般来说就算输了,两边人马就会鸣金收兵,逐渐脱离接触,各自领兵回家。
当然也有穷追猛打的,但也只是很少数,这种战斗模式一直延续到东周。春秋时代开启之后,周王朝的实力越来越弱,周礼的约束能力也跟着越来越低,各诸侯在打仗的时候才逐渐开始赶尽杀绝,不按套路出牌了。
但无论哪类战斗,马的消耗总是极大的,因而马的优良多寡,也就变成了军事实力高低的标志之一。
一直想要讨伐西戎,中兴周室的周孝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苦于养马业发展缓慢,一方面是由于周以农耕为主,国内主要都是耕马,本身没有优良的战马,一直都是靠买;另一方面,也没有找到善于养马的人。
不过始终是皇天不负有志人,事情很快便有了转机。
孝王五年(公元前906年),西戎为了稳定与大周的关系,进贡了良马百匹。原本进贡马匹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意外的是这批良马竟然大部分都是母马。
这挺奇怪的,因为当时周戎关系其实还蛮紧张的,所以戎族为了避免给周朝种马,每次进贡或者出售马匹,都会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检查性别,而这次一下子送来这么多,确实很让人纳闷儿。不过,显然周孝王并不在意,在下令重赏来使之后,就立即开始考虑如何利用这批种马,来振兴养马业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优秀的种马是有了,可谁来养呢?
目前周孝王手上虽说也有一些养马人,但养出来的马匹也只能跟中原诸侯比较下,跟戎马也着实有些差距。为了不糟蹋自己这点儿家当,孝王立刻加派人手四处打探,寻找优秀的养马人才。
很快,非子来了。
一番交流之后,这俩人还都有点儿相见恨晚的意思。非子建议立即开辟新牧场,独立圈养这些种马,并认为汧水、渭水之间的土地,水源充足,草地肥沃,是极佳的天然牧场。孝王深以为然,于是下令非子前往该地,全权负责开辟马场等相关事宜。而非子也不负众望,短短三年,就将马场打理的井井有条,马匹不光数量有了很大提高,质量也有了极大的提升,可谓是草茂马肥,马大蕃息。
周孝王自然非常满意,决定好好奖赏非子。他左思右想,就冒出了让非子继承他父亲大骆的宗脉,成为大骆一族继承人的想法。提高非子宗族地位的想法是好的,可孝王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非子是庶出。
根据周礼,只有嫡出才有资格继任族长。更重要的一点,大骆正室是申侯的女儿,而且人家有个儿子成。要知道申侯跟孝王可是同宗同祖,这层关系很厉害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果然,申侯知道了这件事后,立马跑来找孝王。
“大王,您这么做是不对的,不合礼法。”申侯直入主题。
“哦?”
申侯近前一步,辩道:“我的祖先郦山氏之女嫁给西戎的胥轩为妻,生下中潏。中潏因为母亲的缘故,自然归服大周朝,使周朝西部的边境不受侵犯。如今我把女儿嫁给大骆,生下嫡子成,只有成继承了大骆的嗣位,才能保证西戎继续顺服,使西周西部边境继续安宁。而且非子是庶子,成是嫡子,按照周礼也理应是嫡长子继位才对。还请大王三思!”
孝王思忖片刻,便道:“申侯说的有道理,那这件事就作罢了。可非子的奖赏…”,孝王略微一顿,但见申侯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道:“从前伯益替帝舜主管牲畜,牲畜繁殖得很好,所以帝舜给他封地,赐姓嬴。现在他的后人也替我养马,养的很好,不如我也分给他土地,让他作为一个附庸国。申侯意下如何啊?”
“这…...”,申侯一顿,随即叩首,“大王英明,如帝舜在世!”
“好,那就这么定了,你退下吧。”
“是。”
两个老狐狸之间的对话,很值得玩味儿。申侯显然是假公济私,可人家理由找的很充分,而周孝王也没有反对的必要。反过来,孝王提出的新奖赏,担心非子势大的申侯未必乐意,但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也就只好顺水推舟。这一正一反的对话,应该算得上厚黑学的典范案例了。
不过也幸好申候极力反对,不然后来几近灭族的,就是非子一脉了。真真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