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灯火通明的城市,相比白天的喧嚣,夜晚的青城看起来是暖色调的。昏黄的路灯,干净的海风,还有拉长的身影。今天生意很好,所以开到很晚,虽然不热衷于赚钱,成就感足以让人很开心。亚安哼着歌,关门落锁。
以前的亚安不是个宅女,好动,爱逛街哪怕没钱只是逛逛也开心的不得了,贺年的休息日往往就被安排的满满的,从天明逛到天黑,再逛到商场打烊。亚安从不因没钱买东西感到难过,却抱怨商场打烊太早,夜晚才是最好的时光。商场里她完全屏蔽掉店员们不耐烦地眼光,一遍遍试着不买单,在精品店里跟各种玩偶合影,从不带它们回家,美食也只是看看,抓着身上的肉说罪过罪过,都会变成肥肉的,走路蹦蹦跳跳,心情到处飞扬。
回家的路远了就坐公交车,近处就走走停停,高空飞机飞过,她就指着天故意咬着舌头说灰机呀灰机,看到花花草草就说,这花跟我般配,那花气质出众与我相符,这草郁郁葱葱像我的阿年。她牵着阿年的手,在转弯处突然放开快跑几步,藏起来,贺年四处找着她就会突然蹦出来,一开始贺年很着急怕她路痴,找不到回家的路,她却大笑着说,有阿年的地方,我一定找得到。后来,贺年不找她,等她跳出来,贺年已经走远,她就在后面大喊,“阿年,你把我丢了”,贺年听着她委屈的声音,也不做声,只是把双臂打开,亚安就奔跑着跳到他的怀里,那里安静、安全、安稳,那里是她的港湾、她的家。
贺年刚离开的时候,亚安走在路上也常走走停停,看看路边的花草,新开的店铺,转弯的地方时常感觉他在某个地方,张开臂弯,可总看不到找不到他在哪个方向,迷茫感很强。后来她就越走越快,不再停留,她的影子随着脚步从身前到身后,从身后又到身前,形单影只。
下班太晚的亚安,在落锁的那一刻,突然想不起今天将车停在哪里了,因为是周末,附近的车停的太多,她将车停在了一处离店较远的地方,一处居民楼附近,那里恰好有个卖水果和煎饼的婆婆,现在进入黑夜车辆越来越少,商业街显得有点空旷,这个小商圈四周都是居民区,具体哪个小区呢?
许越站在这里有半个小时了,商场已经关门,她的小店门朝着马路,与商场并不想通,营业时间不受管制。看到亚安将员工一个个的送走,整理今天的营业额,看起来收入不错,她还哼着歌。他看到她在锁门的时候停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垂下手,像在思考什么,刚才哼歌的好心情消失的很快,然后抬起头用手指比划着,直到手指指向许越,诧异了一霎,微笑着打招呼。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许越主动走过去问。
“没有,你在这里等人吗?”亚安看着这么晚还在大街上晃悠的许越,想起白天那位优雅动人的女孩,肯定不是等自己。
“啊,不是”,突然有点说不出口,是在等你,“正要回去,一起走吧”,许越顿了一下说。
“哦”,亚安正想抬腿走人,又想到还没找到车,自己不只是路痴,还是白痴,正懊恼着,耳边响起许越的声音,“怎么了?”
“没怎么,那个我车早上忘记停哪里了”,亚安说。
“那,找找吧,你还记得那附近有什么标志性建筑或商铺吗?”许越说。
“在周边的居民区胡同里,有个卖水果的婆婆”,亚安说完也觉得相当于没说。
许越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我对这里也不熟,不然从西边开始找吧我们围着绕一圈。”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实在不行,明天再来找”,亚安不想麻烦他,忙说。
许越本来已经向西转过身,听他这么说,又转回啦,眉头皱的更深,“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太安全,一起吧。”眼神肯定,语气试探,没做停留,向西边的居民楼走去。
亚安跟在许越的身后,他的背影更厚一些,比阿年要矮一点,语气更温和,她的阿年做事很少跟她商量,大部分都是告知、指使,因为她更像个需要指明方向的孩子,还没有成长为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伴,她不想再有所期待了。
他们一路走着没有说话,刚拐进一个胡同就看到了自己的小白车,亚安高兴地说,“这么巧,第一个方向就对了”。许越看看有些小跑向她座驾说,“因为这小区附近基本都是高楼,就这个方向看起来是矮的,应该是老房子,你说这里有位婆婆摆摊卖水果,说明城管不严,最大概率的就是这片老楼了”,许越解释给她听。
亚安拍了拍自己的车窗,豪气的说,“不愧是博士,心思缜密,送你”。许越坐上副驾驶,看着突然变得很开心的她,心想女孩子失落的很突然,高兴地也很快。
“那个。。。那个女生不是我女朋友”,许越纠结着还是解释了一下。亚安哦了一声也没说别的,无所谓的样子。
许越很想问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嘴巴抖了几次都没有问出口,好又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自己怎么接下去,心中翻涌着各种说不出的话,只好把头转向窗外,外面高楼耸立,这城市发展的太快了,六年前自己来这里从未觉得拥挤,城市都变了,那人呢,人心呢,怎么可能不变呢。
夜晚交通良好,很快就到了许越的公寓。他没有动,亚安将车停到路边,“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开口问。许越看着平静的亚安,“感觉你跟普通的朋友相处得理性矜持,在同事面前很爱笑,在罗琳面前很爱闹。”他想说自己很想看到那个爱笑爱闹的样子,还是止住了。
亚安看了一眼许越,不知他意图,“人都是这样的呀,看见自己喜欢的人会笑,他也喜欢你才会闹,都有不同的角色代入而已,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越看着亚安,一直看着,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问:“你会与我交往吗?我们也算是认识了,有共同的朋友,还约会过,你觉得怎么样?”越说越有点凌乱。
“你今天等我这么久,就是想问这个吧”,亚安觉得这一切就说的通了,大约就是相亲了几次,有所心得吧。“答案是不会,不要问为什么,太晚了“,答案在许越意料之内,没有失落。
阿年,很多人都认为我很不幸,我却常常觉得自己很幸运,跟奶奶在一起的成长的近二十年无忧且快乐,跟阿年生活的那六年,有爱且幸福。有多少情侣能恋爱六年,大约两到三年就结婚了或分手了,我们却可以,那段时光每天都跟吃了糖抹了蜜似的,而且从不烦腻,可就是太美好了,好到终身难忘,导致失去的几年每天都口吃黄连的感觉。开始我想这世界上再不会有阿年了,没有阿年我就再也不会有家了,虽未饥寒交迫,但也没有欢声笑语,浑浑噩噩原来就是这样子。
夜晚,每当我抬头看都觉得能在星空找到阿年脸,后来认真的脸就开始模糊,明明觉得一切还恍如昨日,现实真的是开始恍恍惚惚。偶尔真的有点期待这世界上会真的出现第二个阿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