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前年的这个时候,“世界这么大,我想出去看看”突然就火了起来。
gap year,辞职去旅行,穷游……越来越多的人想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去不同的地方感悟所谓人生的真谛。护照上盖的五颜六色的越来越多。我们却越来越觉得,三毛的流浪远方不再有当年的诗意,被打包成了产品、包装、流水线出售,成了朋友圈里不同建筑前拗的姿势。
可这些似乎不应该是旅行真正的意义所在。
2016年夏天,刚过完19岁生日的我,独自前往地处中东的伊朗做了36天的国际志愿者。那是我第一次迈出国门,没有跟团,没有父母相伴,选择的也不是一个很大众的旅游国家。还好,我不觉得孤独,也没感觉危险,相反,我很感激这段特别的经历让我领悟了旅行的意义。不夸张的说,我觉得这段经历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我的价值观。
刚从伊朗回来的时候,我写过一篇感想《我在波斯帝国裹着头巾,却从未想过“逃离德黑兰”》,发在“简书”上,没想到被推荐上了首页,还上了《简书早报》。我着实没想到大家会对一个女孩在中东的经历如此感兴趣。
从伊朗回来整整一年了,还常常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发现之前写的感想远远无法囊括我印象深刻的那些事情。所以就有了接下来的这一篇。
1
我在德黑兰的幼儿园做老师的四周时间里,换了五次住宿的地方——幼儿园附近一户人家(女主人叫Leila)、幼儿园园长家、幼儿园副园长家、幼儿园老师Maedeh家,甚至还睡过幼儿园硬邦邦的地板。虽然埋怨过如此频繁的搬家,但后来想想,也是别样的体验啊。不同的房屋,不同的家庭氛围,不同的生活习惯,乃至不同的社会阶层,让我看到了伊朗人民的生活百态。
2
离开伊朗的最后一晚,Leila一家人带我去我们平时常去的那家购物中心吃晚饭。等电梯的时候,女主人跟我说,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原来,他们在之前偶然发现了餐厅有一个窗口的厨师是中国人。所以他们想让我和那位中国厨师亲自聊一聊,让我吃到我想念了一个多月的中华美食。没想到,那天恰巧中国厨师没有上班。Leila一直跟我说sorry,却不知我早被他们的用心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3
德黑兰的地铁分有普通车厢和女性专用车厢。Maedeh每次都会带我乘women only车厢。我问她,不觉得女性车厢是性别不平等的体现吗?她说:“我不觉得。伊朗女人们也都不这么觉得。相反 我们认为这是对我们的保护,因为大多数女性都很厌恶男人身上的气味和他们看向女生的眼神。女性车厢反而给了我们自己的空间。
4
可能受中东那些新闻的影响,你会认为,中东的那些穆斯林都是愚昧不堪的信徒。可是,他们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断——我身边那些年轻的伊朗女孩子们,常常在我面前抱怨政教合一的迂腐,表达要时刻佩戴头巾的不满,咒骂无处不在的道德警察(专门在公众场所抓捕化浓妆、衣着不合规矩、穿高跟鞋的女生)
比如——
Maedeh带我参观完华美的戈勒斯坦皇宫以后,很气愤地对我说,“看看我们国家曾经是多么辉煌,再看看现在的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在设拉子的住家告诉我,她的朋友们对我很好奇,因为他们很难相信居然有个中国女孩愿意跑到这样一个充满禁忌的国家来受折磨。而她们很多女生都想着要逃离。
伊斯法罕住家的哥哥,在我临行前,悄悄地问我:“你觉得你们中国的政府怎么样?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我们国家的政府真的很糟糕。”那是我第一次非常认真地思考政府这个概念,我为自己是中国人而感到自豪——因为即使她做的还不尽善尽美,但她已给了我足够的自由。
5
这是德黑兰一个普通公园里的书店,进去的时候被惊艳到。没想到,一个人们心中战乱、危险的中东国家,书店竟然布置的如此有情调。Maedeh跟我说,德黑兰的年轻人平时都很喜欢去咖啡馆,所以,伊朗年轻人也是一群过的很精致的人呢!
Maedeh曾带我去德黑兰最知名的一家咖啡馆就餐。上大学时她曾在那里打工,所以和咖啡馆的人很熟悉,当我和她说起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尝试自己做一杯咖啡时,她立刻把我拉到后厨,让她的朋友带着我亲手做了杯咖啡。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第一次亲手做咖啡竟然发生在中东。这真是太惊喜了!
6
宗教国家的人的确相对闭塞——
负责接待我们这些志愿者的一位伊朗女生喜欢上了一位来自瑞士法语区的志愿者,却受宗教教规的制约,不能够表白。也不知道这样的教条,要使人错过多少姻缘呢!
当我走在路上,常被人问:“你是不是韩国人?” Maedeh告诉我,韩剧在伊朗相当流行,伊朗人对韩国女生的印象就是长得很漂亮。我告诉她,其实韩国明星很多都是整容出来的,她相当震惊,继而表示,伊朗的整容水平才是最高的。更有意思的是,东亚人往往希望别人看不出来自己整容;而伊朗女人却喜欢将原本高挺的鼻子削低,并且不等康复好,就带着鼻子上的胶布就出门,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做了昂贵的整形手术。
7
旅行途中,我遇到了一个和我同龄的伊朗男生,他问我信仰哪个宗教,我说我没有宗教。他又问我,那你觉得是谁创造了人类。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小声说了句,我信仰科学(哈哈,后来想起来这件事,我觉得我应该说,我信仰马克思主义)。
8
当初经过这个大名鼎鼎的前美国驻伊朗大使馆的时候,听说拍照会被逮捕,所以没有敢拍照。当时就留下了伊朗人很仇视美国人的印象。毕竟美国对伊朗实施的制裁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可是当我问起住家的女主人她怎样看待美国的时候,她说:“美国很好啊,我们也很欢迎美国人。我们和美国之间的矛盾只是政府间的事情。”当我问起伊朗女大学生时,她说: “美国是她最想去的国家,可是对我这些伊朗女生来说太难了。别说美国了,未婚女性连出国都是奢望。”
9
同行的伊朗伙伴指着这个方向跟我说:你看,如果没有那些汽车,这样的画面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回到了好几个世纪之前。我转身望过去,一下子就沦陷了。一直以来,被我视为宗教禁锢的黑袍,也变得充满魅力起来。
10
虽然伊朗和中国的关系很亲密,但伊朗对中国还是存在很多误解——
有一次我在给幼儿园孩子们看中国照片的时候,幼儿园众位老师也在一旁,看到如今中国城市的照片,他们非常吃惊,原来,他们没想到中国竟然这么发达。
同行志愿者里有一位来自瑞士的女孩,她的母亲是台湾人。所以我和她说,啊,那你也是中国人!但是她回答说:“不,我不是中国人,我是台湾人”。当我和我的伊朗朋友提起这件事,我的伊朗朋友说也很震惊,“什么?我一直以为台湾是一个国家,而且我以为他们说的是另一门语言”。
几个伊朗女孩子问我:“我有几个关于中国的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不要生气。我听说中国人吃猴的脑袋,吃虫子,吃老鼠,这是真的吗?” 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你可能发现了,我提到了很多次“吃惊”“震惊”“没想到”这样的字眼。是的,这就是我这一次出行,最深刻的体会。当今世界,国家之间还有很多的误解,只有我们用心去看、去了解、去丈量另一个文化,才能看到一个真正的世界。这大概就是旅行的意义吧。
但行走世间的前提,是你对自我有清晰的认知,对你所处的文化与社会有明确的认同和理解。不要在欧美发达国家就崇洋媚外,也不要在那些不发达国家鄙夷人家的不堪,因为你很难知晓他们背后全部的故事。旅行的时候,最基本的是要对一切有颗敬畏之心,尤其是对那些你不熟悉或者无法理解的事物。
如果你做好了准备,那就走出去吧,认识更多的人,拥有更多的故事。
好的坏的你做不了主,但你知道你需要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