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先生曾经写过一本书,名叫《俗世奇人》,其中记录了各种奇人能事,比如刷子李、泥人张等等,让人读起来实在是新奇眼亮,畅快无比。
在我的村子里,也有这么一位奇人,人送外号:莽牛犊。有关莽牛犊的奇事笑事,我一直是想要述诸笔端,甚至曾瞎写了3000余字的小说,但终因能耐有限,就此作罢。
但有时又觉得有关莽牛犊的诸事就像是一颗颗种子,种在我心上良久,总想破土而出。上次过年时我回家,见到他时,他已苍老如弓,于是更觉书写的必要。今天我借此平台,与各位说一说这奇人莽牛犊,也算是了了我压在心中多年的念想。
莽牛犊,自然是别人起的绰号。他真名徐明亮,至于这绰号莽牛犊,很多人说不清到底是哪三个字,只是“mang niu du mang niu du”这样叫着。后来我听人说起徐明亮一出生他娘就去世了,有人就叫他“mang niu du”,想必是说他似牛犊性莽,克死了自己的娘,因此我音译成普通话便成了这“莽牛犊”。
莽牛犊是我们村子的“大老执”,专管村里的红白事。你可别小瞧了这“大老执”,一般人可是干不了的。所谓“大”即生死之事 、嫁娶之事;所谓“老”即成熟稳重、干练豁达;所谓“执” 即处世不惊、掌控运偓。
莽牛犊完全具备这3大要素,婚丧嫁娶、讲究忌讳,他样样精通;邻里乡亲、男女老少,他调度有序。有事时,是总指挥,人人都服气他的安排;无事时,是话匣子,人人都愿意听他扯闲。
村里,有人嫁娶,他在;有人满月,他在;有人离世,他在.几十年来,莽牛犊感受了太多的喜怒哀乐,也见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因此他觉得自己比谁活得都明白,比谁看得都清楚!
可村里更多的人说他白活了一世,这话不是凭空捏造,不是空穴来风。只因莽牛犊活得太“抠”,抠得古板固执,抠得寒酸不已,抠得令人费解,抠出了名气,也抠出了境界。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莽牛犊则像是一个仍然活在六十年代的人,他整个人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在非主流这个词尚未出现之前,莽牛犊已经在身体力行了。无论是衣食还是住行,可以说他将自己活成了一部穿越大戏。
莽牛犊的家是一间没有围墙,空旷而又破落的房屋。房屋前不远处堆满了柴火,柴火的四周长满了杂草,它的萧条与凄凉很容易让人觉得这间房屋应该有好久没有人住过了。
但他就是在这样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屋里,硬生生从新中国建立,到改革开放,一个人一直生活到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到来。几十年来,任由世界变幻、社会繁荣,莽牛犊不为所动。50年前,如果你去过他的房屋,那么50年后,房屋里的所有均是原样,像是一个卡顿了半个世纪的电影画面。
一条老式长条杨木板凳和一张尘土遍布的用以供奉上香的七尺窄长桌子,无一不显露出它们久经磨难的厚重感。房间里除去一款解放时期最流行的老式手电筒之外,毫无任何电器设备。何况他家从来没有拉电,几十年来,都是依靠一盏旧时煤油灯取光照明,就连点燃煤油灯用的都是火柴,打火机他是从来舍不得用的。
如果你仔细翻一翻,就能找到他珍藏良久的各式各样、各个年代生产的火柴盒。如果你仔细看一看,就能发现这些火柴盒的特点,除去崭新无尘之外,摩擦生火的芯纸也好像未曾划过。
莽牛犊虽是光棍,但他还有一个侄子。见叔叔家一直没曾通电,就总想着帮他拉上。可喊来了几次电工,都被莽牛犊喝退了!他侄子不解:不用你花钱,我帮你拉电!莽牛犊当下就急了:那用电不是钱吗?!
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莽牛犊总是上身穿一件青布外衣,下身着一件灰黑裤子,天若是冷了,便在里边加上棉袄、棉裤;头顶上仿佛永远戴着一顶深蓝帽子,也许他摘下过,但印象中总是想不起他不带帽子的样子。冬天时,脚蹬一双厚布棉鞋;夏天时,脚踩一双老式凉鞋,这凉鞋一股铺面而来的历史沧桑感,或许是解放时期非常流行的款式。
莽牛犊爱串门,尤其是在饭点,每次串门必然带着他那套心爱的设备:一口据说是清朝的瓷碗和一双已经被他嘬成尖针似的黑木筷子。听说有次一小孩顽皮,趁莽牛犊不在家,偷偷将那双筷子折成了两段,气得他又蹦又跳,非要将那小孩打得找不到妈才算解气。
如果你觉得这就完了,那么他就不能称之为奇人。
莽牛犊虽是光棍,但要说长相,他模样你不能挑出毛病;要说能力,他是大老执自然不用质疑;要说身高,他没有八尺,也是七尺有余。可他的确是一个人生活,这是我以前十分不解的事,后来听人说起一段事来,这才解开了这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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