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病为伍18——农村人与城市的格格不入

在这个农村与城市差距越来越大的时代,农村人与城市的种种格格不入,最大程度地在我爸的身上体现了。

我爸从来没有来过城市,于是很多事物都没有见过,比如马桶,在我们乡下,稍微好点的家庭是用的蹲坑,而且基本都是自备水冲洗,而我们家就是在茅坑上面搭几块石板,中间留个将近10公分的空间,上大上小的都不需要冲洗。

我住院的第一天,我爸就因没有冲马桶而闹了尴尬,也是我的疏忽,忘记跟他说了。在我还在为当天要忙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时候,同病房的一位病友的护工就站在厕所门口大声地嚷嚷着:“谁那么不懂卫生啊,上完厕所都不冲的,太不道德了。”边说边时不时地拿眼睛瞧我。

我瞬间明白,应该是我的家人。于是我把我爸和二姑父叫进厕所,告诉他们上完厕所之后按哪里就可以冲水,厕所的门要反锁,不然外面的人可以直接打开,往那边拧是反锁。怎么用热水器放热水,别人的东西不能动等等。所有的事情都说一遍,但是难免还是会出错。

过一会,旁边病床的阿姨去上完厕所之后,回来冲我说:“你等会去叫打扫卫生的过来看看,那个马桶怎么不上水了,哪里坏了?”我很是莫名其妙,说:“为啥是我去?”她来了一句:“我们都没用,我刚进去就发现它坏掉了啊!我就说你去说一声,坏了就找人修嘛。”我心里一团火:“我二姑父刚用的时候也是好的啊,怎么就证明是我们弄坏的呢?”当时气氛实在尴尬,但是最后我还是妥协了,因为真心有可能是我们把它弄坏的。但是我就是不喜欢她们的态度。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有段故事,说城里的孩子嫌弃乡下的孩子笨,原因是他们学习写字慢。费孝通说那不过是熟练程度不同而已,城里的孩子只不过更熟练写字,所以表现出来就显得学得比较快,你看乡下孩子抓蟋蟀还那么厉害呢?城里的孩子有那样的技能吗?道理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熟练程度不同而已。

我承认,我本来是想把这篇写得我不那么嫉恶如仇的,但是有钱而表现得很高高在上,难免让人觉得是个暴发户。在中西医结合医院治病的基本都是北京人士,而且除了像我这种年轻的,基本都是老北京人,退休了,有很稳定的退休工资,儿女都在北京有好的工作,但有一点就是瞧不起外地人。

在跟护士交流了马桶问题之后,我回到病房,这个时候听到另外两位病人在交流要不要一起转病房,那个时候我的内心很是邪恶地想:这样正好,走了我还省心呢。但是也不现实,因为不可能就我一个人一个病房,总之是要跟人相处的。

我尽量教会我爸在城里在集体中生活的基本要求,但是最让我难受的是,她们不让我爸在病房中上厕所,这其实是很变态的。因为每层楼没有公共卫生间,护士等医护人员上的厕所是有钥匙锁着的,所以如果我爸不能在房间中上厕所,那就只能下去到1楼去上厕所。

想着第二天就要手术了,我也不想把这些事情弄得乱七八糟的,能忍就忍吧!

之后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病人睡床,护工有护工办提供的床,我给我爸租了个床。然后感觉没啥事了,我就让他睡觉了。我当时正在平复这一天的所有的忙碌,戴着耳机窝在被子中。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一位同病房的护工——李阿姨(就是上次给我买红糖的那位阿姨)拉着我到外面说:“你爸咋睡觉还脱裤子啊?”额,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或许是在家脱裤子睡觉习惯了吧!她说:“这个是女病房,还是得注意点。”我知道她是好心,说:“我知道了。”然后转头跟我爸说了,我感觉我爸也是真的不懂看人眼色的,也是真的不懂看形势的。在女病房,那么多人已经对他不满了,他还要来增加这个不满。

但是我也不能怎么说他,毕竟还是我爸。

在护士查房的时候,我旁边那位阿姨就拉着一个护士老师(护士级别,比护士高一级,比护士长矮一级的)在那抱怨,边说边看我。我不想听她说那些事情,所以就走出去了,实在是没有啥意思。本来今天就要做手术了,我的心还一团一团乱着呢?

在走廊上遇到了李阿姨,她拉着我说:“你转病房吧,去505,原来你住的那个病房,里面就两老太太,应该没有那么介意,这间病房的人太事了,遇到点什么就大惊小怪的,哪个不是从农村来的,你没必要跟着在这,我看着你说你爸也揪心。”我本来的想法还是我就住着不走,让你们不舒坦去。

但在这一刻,我发现,其实真正不舒坦的是我爸,他刚来北京,刚来城市,还没来得及真正地适应,就已经被周围的人所不接受,我何必为了这口气,去让他受不自在呢?她是病人,我也是病人,我是来住院的,又不是来受气的。

于是我走到505,果然里面是两老太太,我打算住靠窗的那个床,我旁边就有一个病人,我跟她说了情况,说那边病房的人挺介意我爸做陪护的,我问问她介意不?她笑了笑说:“没啥,都是病人都不容易。只要相互不干扰就行。”然后又跟靠墙的那位老奶奶说了,她的家人也在,也是不介意。在这一刻,说实话,我都差点哭了,确实压力太大了,很多事情都压在我身上了。

然后去果断去护士站找护士长说我要换到505,途中遇到了那位护士老师,她拉着我说:“你爸咋还有脱裤子睡觉的习惯啊,你跟他说一声,都是女病人的,他要是睡不习惯,你给他买套睡衣得了。”我转过头跟她说:“知道了。”

然后果断回到原来的病房,调集我爸、二姑父还有来陪我做手术的芳芳一起搬东西。从510搬到505,在我忙着搬东西的时候,也快到我做手术的时间了。医生也在忙着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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