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北京的第三个秋天了。
走在校园里,风里夹杂着逼人的凉意。阳光依然明媚,却让人觉得没有一点温度。周围的人紧紧地裹着外套,偶尔看到有爱美的姑娘穿着短裙光着腿走过,跟闺蜜互相望着叹息一声,却想也许人家姑娘并不感觉冷呢。
回到宿舍打开手机,看到微信里老妈的消息:“老闺女北京冷吧?你的毛衣和褂子都在学校吗?”我委屈地跟老妈诉苦,“冷,可冷了,有太阳也冷。”
突然就想起来两年前高考完报志愿的时候。爸妈想让我报南方的学校,离家近一点。我却执意在填志愿的表格里把六个志愿都填上了北京的学校。是的,没有一所学校是别的城市的,我就是要来北京,我要排除掉所有导致意外发生的因素。当时把我爸气坏了,发动家里几乎所有的亲戚来劝说我改主意。从小很顺从大人的我,那次没有听他们的话,硬是和他们怄了几十天的气,我甚至倔强地离家出走。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没有人再阻挠我来北京了。我爸各种不满录取我的学校,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倒是我妈,第一个转变立场:“这个学校也不错,行了你自己想去北京嘛。就是北京夏天那么热冬天那么冷,你可得遭罪了。”我知道我赢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自己做了这么重大的决定,心里满是得意。
刚来北京的时候,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新的城市,新的老师同学,新的宿舍。和室友互相讲自己高中的怂事,在新的班级群里疯狂加人,和新的闺蜜讨论班主任。没有了爸妈零距离的唠叨和管教,我像一条脱了脖圈的野猫,吃以前老妈不让吃的泡面和辣条,给我喜欢的男孩子寄礼物,早上赖在被窝里不起床。
后来,和喜欢的那个人彻底闹崩了。当初我以为的那个我来北京的唯一理由没有了。“你想去哪里读大学啊?”“北京。”“那我也要去北京。”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支撑她去到一个家人反对的城市,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怎么可以那么勇敢。有时候会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傻,但是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智障。因为他回答的城市是北京。如果他说要去一个很偏远很偏远的城市,我不会跟去。你们可以质疑我口中对人家的“喜欢”,因为现在想来我自己也觉得我来北京的最大因素不是因为爱情,是因为,北京是北京,一座我喜欢的城市。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是不知不觉的,喜欢一座城市亦是如此。大三之前,我没有感觉到我如此喜欢北京。大一大二的时候,我满心欢喜地谈恋爱,因为感觉某老师讲课无聊我肆无忌惮地翘课,一言不合就跟着室友去通宵的三联书店刷夜,在期末考试前几天疯狂预习课本,上课因为和老师思想不合联合班里众多女生和班主任撕逼,失恋了就使劲哭使劲喝酒,周末约朋友出去瞎逛,回宿舍的时候逗逗楼下宿管阿姨的猫。我自认为生性不羁,我要去很多地方,我可以在一个城市读大学,去另一个城市读研,再去另外的城市工作。世界那么大,我要去遇见更多更有趣的人,我要去看看另一个地方的天空,我要去另一座城市找个新的男朋友。
大二结束的暑假,我留在北京实习。生平第一次正正经经朝九晚五地去上班。每天早上带着起床气和众多上班族争抢地铁上的空间,下午顶着大太阳从实习单位走到地铁站挤破头才能在地铁上站住脚。七八月份是北京最热的时候,学校的宿舍没有空调,蚊子还乱叫,有时候半夜热醒就睡不着了。周末和朋友出去溜达,在肯德基遇到一个大学刚毕业从老家来北京找工作的女孩。我们一起交流了英语,还加了微信。一直以为自己这种想到不同城市乱跑的人是勇敢的,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觉得那个女孩比我勇敢。虽然我知道她也放弃了她原来在的城市,但是她来的,是我之前想要离开的北京。
莫名其妙地跟老妈发消息说我以后想留在北京了。老妈说在北京会很苦,以后生活压力会很大,她希望我不那么累,她希望我能够去另一个城市过得安逸一点。我说妈,我都知道,我就是不想走了。我想在北京读研然后在北京工作。人家没在北京读书的人都能来北京工作来打拼,为什么我经过高考的竞争千辛万苦终于来了北京现在却要离开?我恍惚间意识到自己之前离京的想法都是在逃避,逃避竞争逃避生活逃避自己的梦想。是啊,我高中心心念好不容易来了的北京我怎么可以轻易地放弃?
其实写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北京哪里,我为什么喜欢北京。 可能因为北京是北京吧。
我不敢保证以后没有我改变主意离开的意外,但是至少我的梦都在这里,北京。就像高二我写在校服上的那句话“Study hard,go to Beij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