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亚尔，你觉得呢？”艾拉把旅行社的宣传册推过来，指着欧洲四国游这一部分说道：“一共十天的行程，我想这并不紧张吧？行程和酒店都安排的很合理，更何况费用也没超预算……你爸爸非要去亚洲，亚洲有什么好的！”
去亚洲玩是约瑟夫的提议，艾拉已经因此和他争论了半天了。尽管艾拉大占上风，但她仍嫌不够，想要把雷也拉进这场讨论中。毕竟关于这次旅行，艾拉已经期盼了好久，她早就规划好了一切。
雷觉得自己快被艾拉烦死了。为了能早点结束这个无聊的家庭会议，雷果断地无视了约瑟夫那期待的眼神，沉默着点了点头。
“哦，上帝！”约瑟夫一拍他那光溜溜的脑门，失望地说道：“雷亚尔，我还以为我们是一伙儿的！”
那可真遗憾，雷暗想。
其实，雷亚尔在被雷附身前，的确和他是一伙儿的。
但雷不是，雷是一个天使。雷的工作是负责考核即将死于意外的凡人，通过考核的人可以相应的延长生命，没通过的只有死于意外一途。他附身在雷亚尔身上，只是为了考核约瑟夫——他不想卷入这些琐事。
对于雷而言，考核的工作虽然说不上轻松，但也并不难熬。相比那些在满是哀嚎的地狱里做巡查或者在枯燥清寂的天堂里做看守的同僚，他至少还能充分地领略到人世间的精彩，这是很令人羡慕的。
但是，不要以为人间就是什么福地。因为在天使的眼中，凡人们心中的欲望会显化为一种蒸腾的彩色雾气，这种雾气不仅容易引起天使们的刺激性反应，而且对天使的身体有特殊的腐蚀效果，这给所有待在人间的天使们增加了不安定的因素——因为这就是导致天使堕落的罪魁祸首！
可但凡是凡人，都免不了欲壑难填，所以这种雾气也就源源不断，弥漫在人间根本无法清除。而作为圣洁的天使，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时，是很难逃离那种潜移默化的影响的。
事实上，这份工作已经可以用“危险重重”这个词来形容了，因为每隔几百年，雷总会听说又有哪个天使堕落成魔了。这使得他除了自己的考察对象之外，几乎不与其他任何人说话，就好比你在一个月都没清洗过且不远处的化粪池已经开始冒沼气的公共厕所里解手时，也一定不怎么想说话一样。
“哈！两票对一票！我们就去欧洲四国游！”艾拉得意地看了一眼约瑟夫，然后兴冲冲地给旅行社打电话去了。
约瑟夫颓丧地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有气无力的。雷不像约瑟夫——约瑟夫始终想不通艾拉为什么那么执迷于欧洲——但雷很清楚：艾拉是为了买奢侈品。
她迫切地期望自己回来后，能向她的那些小姐妹们炫耀她疯狂采购的细节，这能大大地满足她的虚荣心，让她倍感荣耀。为此，艾拉已经攒了半年的私房钱了。
可是，每当他们聊起这个话题，艾拉的身上就会散发出苦瓜似的怪味——那是傲慢的味道。雷对此感到难以忍受，所以他才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儿子，你为什么不想去亚洲呢？法国和英国我们都已经去过了呀，你还想一会儿担心下雨，一会儿担心钱包被偷吗？那滋味可不好受！”约瑟夫偷偷磨蹭到雷的边上，他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但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古老而神秘的种花家多么令人向往！还有日本和泰国……这可都是与我们完全迥异的文化，你不想了解了解吗？”
“不想！”雷回答说。
雷何止是不想，打死他也不会去种花家，那里可不是上帝的地盘。要想去种花家，不仅得提前报备，还要时刻受到种花家神明的监视——是叫日游神和夜游神吗？
雷以前去过一次，那种没有隐私的感觉可真不好受，雷实在是无法理解那里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他们拉屎的时候会不会也受到监视？
“哎……”约瑟夫难掩失落。他拍了拍雷的肩膀，满怀不甘地上楼去了。
烦人的会议总算结束了，雷快速溜回房间。他“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间的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门后摇晃的镜子里映出了他所附身的这个十三岁少年的面庞，少年的脸上还满是稚气。
雷进入这孩子的身体已经一个星期了。而五天后，约瑟夫就将死于车祸。天堂的规定是：雷必须至少在事故的前一天，也就是四天内将评估报告上交，否则会被视为失职。
失职的严重程度不同，惩罚也不尽相同。逾期未交报告是较为严重的一种，雷从未逾期过。但是他曾经因为计算错误，导致一个本不该死的、名叫辛西娅的女人死于一场大火。这件事使那个女人获得了成为天使的资格，最后她真的晋升成了天使！可雷就倒霉了，他被禁闭了五十年……虽然那都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雷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关于一个人是否应该死于意外，天堂给出的评估手册上有极为详细的情况分类。小到一个人小时候曾碾死过的蚂蚁，大到他是否有过赌博、奸淫、杀人或者偷盗——这些都会被加分或扣分。手册里有近两千章，五万多条条款，分门别类地对所有可能发生情况进行了划分。
但是，手册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会有未被手册囊括的情况发生。而这，就是雷这些天使们存在的意义。
众所周知，一个人的价值，并不能单纯地以他的人品道德或者身份地位来评判。而从天堂的立场看，人的重要性与他对世界发展作出的贡献息息相关。当然，这也并不是说道德和身份不重要，只是有时候对个别人而言是善的事情，也许并不利于世界。雷对此感到很无奈：当很多令人感动或同情的事情发生时，他只能一边不甚唏嘘地看着，一边在本子上狠狠地扣分。
雷从书包里拿出他的家庭作业，抽出其中一本练习本模样的本子，那就是他伪装过的天使手册。雷趴在桌上，仔仔细细地计算约瑟夫的摩西分——天使们私下里管它叫生死分。分数为正，代表此人考核通过，分数为负，则必死无疑。约瑟夫现在的分数是正三分，这代表他还可以活五年。当然，现在考核还没有结束，这个分数还会发生变化。
“咚咚……”房门被敲响了。雷把本子合拢再打开，纸上密密麻麻的神秘文字顿时变成了寥寥几道公式和数字，那是雷亚尔七年级的数学作业。
约瑟夫进来了，他轻轻把门掩上。“雷亚尔，在做作业？”雷看着他没有说话。
“额……我是想说，要是你反悔了，现在还来得及……”约瑟夫一摊双手，坦诚道：“好吧好吧，算我求你了！我实在是太讨厌伦敦的天气了，就算是帮我一把——”约瑟夫这时看到了桌上的数学作业，不禁眼前一亮：“下次你考试再不及格，我来帮你应付学校——保证不让艾拉知道！”
说实话，这对雷亚尔很有吸引力。雷感觉得到雷亚尔的灵魂在蠢蠢欲动，像是马上就要醒来了。但是雷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雷亚尔又睡过去了。
“抱歉，爸爸。我不喜欢亚洲，特别是中国。”雷说道。
“哎……”这回约瑟夫终于死心了，他失落地看了儿子一眼，小声抱怨道：“你们母子俩真是一条心！”
等到约瑟夫关上门，雷立马把窗户打开了，不知哪里来的狂风灌入房间，将桌上的书本翻地哗哗直响。才这么一小会儿，房间里就充满了贪婪的气息，那种粘腻绵软像棉花糖一样的空气，熏得雷喘不过气来。
其实，约瑟夫对中亚的文化根本毫无兴趣，他只是想利用自己精通的艺术品专业知识去那些落后的农村寻宝罢了。不过雷很清楚，现在的中国人可没那么好骗，宝贝也没那么好淘了。还幻想着用几十美金淘回来个宝贝？别傻了，爸爸！
“哎呦——”约瑟夫轻微的呼痛声响起。雷转过头，亮起了金光的眼睛让他的视线轻易穿透了墙壁，看见艾拉正扭着约瑟夫的耳朵把他往卧室里扯。
她一边扯还一边低声说道：“雷亚尔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你没事不要打扰他……不对，你找他想干什么？说！”
雷一愣，心想艾拉怎么知道我在做重要的事？他看了看课本和作业，觉得她可能指的是雷亚尔的家庭作业。于是雷回过身来，又继续翻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一边计算，一边回忆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每当艾拉亲眼看着他的替身傀儡走进学校后，他就放心地进入隐身状态，并几乎全天跟踪约瑟夫。他发现，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美国中产阶级，约瑟夫的生活规律得毫无特点。但是，作为一个人，约瑟夫却常常能做出一些符合雷期待的行为，比如说：在顺手给了一个流浪汉一美元后，转头就报了警；或者一旦楼下花坛里乱飞的鸽子挡着他的路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给它们一脚……
而最让雷惊讶的是，明明约瑟夫的家庭生活这么幸福，可他却和自己的女秘书不清不楚。即使雷活了几百年，自觉算是见多识广了，他也难以相信这个一脸憨厚，爽朗爱笑的中年胖子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在跟踪观察约瑟夫的间隙，雷偶尔会飞到约瑟夫公司大楼的楼顶上。尽管雷总是晃荡着双脚坐在大楼沿边，但他那单薄的小身子却始终不曾被高空的狂风撼动分毫。相反，为了防止小雷亚尔柔软的头发被狂风扯动而拉伤头皮，雷总是会施法定住身边漫卷的狂风。在高楼大厦间群聚群散的鸽子和麻雀，因此时常飞到他身边避风，它们乖巧亲昵地凑在雷的身边，任由他喂食和抚摸。不得不说，在看穿本相的能力上，动物比人厉害多了。
雷坐在高高的楼顶俯视纽约城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湛蓝的天空下，由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成千上万的凡人身上腾起的欲望之气。那恶浪般翻滚着的欲望，像彩色的棉花糖一样涌动着，又像是遮天蔽日的大洪水般，将地表牢牢地淹没了。在雷的眼中，整个城市中只有层高超过一百层的摩天大楼才能从其中探出身来，但它们的身影就像是在洪水中挣扎的长颈鹿一般，凄厉的哀鸣响彻在天地间。
——这雾海中的每一缕气息，全都是上帝当初承受过的恶，且至今他仍在承受着！
可凡人们从不知道节制自己的欲望，那七个无形的恶魔牢牢扎根在每个人的心中。可想要根除它们，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雷一想起这些，心中就涌起无限的哀愁和对上帝无尽的崇拜。他也会因此重拾信心，并以此默默鼓励自己。
一转眼，递交报告的日子已经临近了。
雷今天也一如往常地出现在了约瑟夫的办公室里，他隐在墙角，继续打量着约瑟夫这间灵光满溢、堪称奢华的办公室——
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莫奈《睡莲》系列的其中一幅真迹，睡莲下就是约瑟夫的办公桌和一组会客沙发。沙发的左边，挂着两幅委拉斯开兹的《基督受难》和《煮鸡蛋的老妇人》，右边则是伦勃朗的《花神》，和墙边摆放着的皮萨诺的雕刻《先知的头》等。
这一屋子的艺术品真迹，极大的展示了约瑟夫公司的底蕴和实力。任何识货的人进入他的办公室，都不得不被满屋子的真迹吸引，尤其是那幅巨大的《睡莲》。也正因此，约瑟夫在谈代理生意的时候也就更加地具备说服力，而这也是他争取艺术品代理时的不二法宝！
今天，雷是来见证一桩“大生意”的签订的。经过漫长的谈判，约瑟夫的画廊今天即将与一个前途无限的画家签订代理合约。从此以后，这位得到了生活保障的画家将会陆续创作出大量令人惊艳的作品，并最终改写现代油画的历史。
只是，一切即将发生而未发生的事情，天使都只能旁观，却不能以任何方式动摇和干扰当事人，特别是那些必然影响深远的事情。这是作为天使的底线。他们得益于耶和华的赐予，能够一定程度地看见凡人的未来，但也因此被牢牢地困住了。
时间在他们而言，并不是直线向前的，而是具有峰谷的曲线。他们可以从这朵浪花的顶端，直接跃到那朵浪花的顶端——但未来仍然不可改变，他们只能见证，不能违抗。因为世界本能的修正的力量，是只有传说中的上位天使才能对抗的，可祂们从不轻易现身。
“赛尔先生，欢迎！”约瑟夫笑容满面地将一个头发凌乱的瘦弱年轻人迎进来，那个年轻的女秘书和法务部的律师在一旁陪同着。年轻人身后跟着的一个中年人熟稔地抢过约瑟夫的手，和他热情地寒暄起来。
所有的条件都已经谈妥了，今天他们就是来签约的。中年人作为赛尔的叔叔兼律师，显得相当自得与强势。赛尔一言不发地站在沙发边上，死死地盯着《睡莲》和《花神》看，他原本困倦的眼睛因此重又亮起了神采。雷远远站在办公室的角落，仔细地盯视着这个不平凡的年轻人，他那漂亮的双眸神采灵动，像是泡在暖春溪水里的玻璃珠子，充满了美与激扬的生命力。雷有些明白为什么赛尔会创造历史了，他轻轻地笑了。
赛尔一下子转过头来，盯着雷站着的地方，他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怎么了？”约瑟夫问，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其实大家都在注意着这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
“没什么，我……”赛尔用力眨了眨眼，“我好像看见了天使！”
“哈哈哈！”大家哄笑起来。
“艺术家真是充满了想象力啊！”赛尔的叔叔开着玩笑，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快，来签约吧！”
随着约翰·本杰明·赛尔的名字签下，历史的车轮又严丝合缝地沿着轨道继续前进了。雷躲在墙里缓缓合上手里的笔记本，心有余悸地快速闪身消失了。
一年后，赛尔画下了真正令他声名大噪的油画《墙角的天使》，一个新的巨星诞生了——当然，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回到家里，雷抓紧时间计算约瑟夫的摩西分，他必须在今天完成全部的计算和文字描述，以便及时递交报告。约瑟夫的这种帮助和推介著名画家的行为，不仅极大地促进了现代美术的发展和更新，他自己也因此获得了大量的加分。对此，雷只有感叹约瑟夫的幸运，因为如果签约的日子再晚一天，那情况可就全然不同了。
到了下午，雷的计算结束了：约瑟夫的摩西分是正十一，这代表他不仅逃过一劫，还可以多活将近二十五年的时间——前提是他对赛尔的帮助和扶持源源不断。雷很快完成报告并将所有的计算过程打包提交给了天堂。看着信封伴随着一阵清风扶摇直上，消失在云端中，雷放松地下楼看起了电视。
今晚过后，雷亚尔就会从自己的身体里醒来，最近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记忆中都会像是一个虚幻的梦，而雷放置在学校的傀儡替身会把那里的一切记忆原原本本地反馈回雷亚尔的脑海里。他只是会觉得最近几天的记忆有些模糊，这并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没过多久，艾拉的汽车回来了，雷看见她架着步履蹒跚的约瑟夫从车库来到客厅。他的左手臂打上了厚厚的石膏，用绷带吊在了胸前——他骨折了。
“发生什么了？”雷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发生了意外情况？我没预见到过这个场景啊！
“没事，没事！哈哈……”约瑟夫一屁股坐在沙发生，假装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但脸上的得意与自豪溢于言表。
“刚才他们公司大楼有个小孩从扶梯上掉下来了，约瑟夫接住了那孩子。”艾拉看着约瑟夫的眼神既怜惜又自豪，“我看过监控视频了，真是惊险的一幕啊！”说完她又一脸恨铁不成钢得拍了一下约瑟夫受伤的手，惹得他痛叫一声。
“真是不怕死，要是那孩子再重五公斤，你的头都得开花。”说着，艾拉转过头叮嘱雷说道：“雷亚尔，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可千万不能逞能，自己的安全最重要。”接着她说话时的表情突然显得有些意味深长：“要知道，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才是你长大成熟的标志。”
“哦！哦！”雷应付似地点点头，但他随即觉出艾拉似乎话里有话。他本欲细想，但立刻意识到还是想想补救的办法更重要，于是他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趁着他们俩忙活热闹的时候，雷悄悄亮起一双金色的眼睛盯视着约瑟夫——这双眼睛能透过约瑟夫与被救下的孩子间建立起的联系，从而跨越时空，观察这件事造成的后果——时空转换，雷看见那个八岁的白人男孩，未来变成了加拿大地区最大的毒枭，手里犯下的人命甚至超过了十位数！
这又是个扣分项！该死……雷的脑门一下子冒出了汗，这么一加一减，需要修改和计算的数据相当庞大，可是现在他的报告都已经递交了！
“嗯？你怎么了，雷亚尔？”艾拉找出一个松软的垫子，正准备递给约瑟夫。这时她注意到雷一动不动的似乎在发呆，于是盯视着他金色的眼睛问道：“是不是在想如何做出正确的选择？要不要和我们聊聊？”
“不用了……爸爸你没事吧？医生怎么说？”雷回过神来，眼中的金色立刻消失了。
“没事，没事……让我好好休养罢了。”约瑟夫看起来很高兴——不论是刚签的代理合约还是救下了孩子一命，都令他心情舒畅，些许的伤痛与这些相比当然不算什么。此外，儿子的关心也令他非常满足，他的嘴咧地大大的，想要好好和儿子讲讲当时的场面：
“当时那可真是惊险啊，我——”
“哦……那我上去写作业了。”雷马上变了脸，丢下一句话后匆匆地上楼去了。
约瑟夫茫然了一会，然后傻乎乎地问艾拉：“现在七年级的作业已经这么多了吗？”
当然多！——雷是说，他要做的计算当然很多！
他知道自己这次遇到了大麻烦，虽然他也曾在他漫长的生命中遇到过类似的事，但这么短的时间和这么庞大的计算量——那个孩子今后会杀很多人，而约瑟夫因此负有罪孽——还是从未有过的。
眼下只有一边发邮件给天堂，告知现在发生的意外情况，一边尽快修改报告和重新计算。他还必须赶在午夜零点之前将报告送达，并且要保证计算不能出现失误。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办法，那就是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不过此后一旦事情败露，被巡查的力天使大人发现……那他会被当场打入地狱，永不超生。所以，就像艾拉说的那样，做出正确的选择真的无比重要——而雷这些年可不是白活的，这个道理他很明白。
“嘭！”雷一把推开门，拿出天使手册，将本子翻得“哗哗”直响。天使与生俱来的反应能力和超强的计算能力被他发挥到了极致，桌上的手册像是被狂风吹拂一般不停地翻动着，他手里的笔已经化成了一道残影，大量的神秘文字迅速地出现，又迅速被下一页白纸覆盖……
夜幕从地上缓缓升起，又在西边慢慢落下。到了晚饭时间，雷用变幻出的傀儡应付了父母。虽然两人有些奇怪今晚雷亚尔的异常沉默，但也都没有过于在意，也许是孩子被受伤的父亲吓到了，有些担心而已。两人还特意安慰了雷亚尔，说这并不严重，两三个月就能恢复如初，于是当晚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去了。
当客厅里的那座古董座钟敲响了十二声钟声的时候，雷的报告堪堪乘着夜风飞上云霄。
赶上了！雷长松了口气，迅速飞出了雷亚尔的身体。
雷的本体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人，他有着高壮的身材和乌黑的长发，一对洁白巨大的翅膀，还有一身绣着十字架的白袍和传说中悬在头顶的光环——这让雷看起来圣洁而慈祥。
十三岁的雷亚尔在床上酣睡着，那原本发自天使的圣洁的荧光在他身边渐渐熄灭消散，最后化作一层轻柔的薄膜盖在了他的身上。那是来自天使的馈赠和祝福，是这个孩子曾被天使选中的有力证明，它能保护他健康成长，也能帮助他在人生的关键时刻受到来自天堂的指引。冥冥中的圣灵会一直保护他，直到他死亡。
雷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孩子的头发热热的，有些出汗。雷轻轻振了振翅膀，一阵凉爽的风环绕起来，孩子的小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一夜安眠，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一袭白衣的雷正坐在约瑟夫家屋顶的烟囱上。按照原本的安排，今天约瑟夫将会在上班路上遇到车祸不治身亡。但是从今天开始，他额外的、新的二十年的人生就要开始了——是的，因为被救下的那个八岁孩子将来的恶行，导致约瑟夫倒扣了五年的寿命。
“真险啊！”雷晃荡着双脚，背后洁白的翅膀随着晨风轻轻地飘动着。“叮铃叮铃！”今天的报纸和信件被打零工的小男孩卷成一卷，扔到了约瑟夫家的草坪上。早起的艾拉匆匆忙忙地做好早饭，又急急忙忙出来拿报纸，以免报纸被草坪上的定时洒水器浇湿了。
“约瑟夫~雷亚尔~起床了！”回到客厅后，艾拉一边拖着声音朝楼上喊，一边拿出拆信刀拆看信件。
“好了，下一个工作又要来了！”雷一蹦跳下烟囱，伸手接过了天空中缓缓飘下的一根白色羽毛，“哦，上帝保佑！这回是个刚出狱的家伙！这伙计可真倒霉！”说着，他一振翅膀，身体化成一道灿烂的金光，迅速消失在了早晨明媚的阳光中。
艾拉拆开一封写着“辛西娅收”的白色信封，拿出一张白纸，纸上写着一行字：考核合格。信件的下方，印着一个金色的十字架。
辛西娅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她欣慰地透过窗户看向了那道消失在天际的流光。那湛蓝的晴空下，有一位天使正迎着朝阳疾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