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丽娅.欧也妮终于睁开了闭了许多天的眼睛,她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面对一直守护她的志愿者,她决定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不然,这些折磨她一生,如同噩梦一般的记忆会随着她的死亡,继续折磨她死后的灵魂。
阿玛丽娅.欧也妮的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她无法动弹,像一块木板一样平躺在床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蜡像一般,除了眼珠子偶尔转动一下,真不知道那是一个生命体。
在阿玛丽娅看来,她早就已经死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过多少回了,活着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痛苦。她觉得,她的灵魂已经随着那些死去的人们,被抽走。她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她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是一段魔鬼般的生活,虽然她没有直接杀人,但她是一个帮凶。
01
1942年,阿玛丽娅刚满20岁,是一个年轻漂亮、对未来生活充满幻想的姑娘。她追随着已经订了婚的夫君巴泽尔来到了位于柏林以北50英里的菲尔斯滕堡附近的一个“部队工厂”。
阿玛丽娅刚刚从护士学校毕业,她的夫君巴泽尔,是她护校的老师。巴泽尔是个医学博士,有着很高的医术,家族背景也很深厚。阿玛丽娅坚信与巴泽尔在一起,她会幸福的。他们搭坐一辆军用卡车来到了巴泽尔的老师所在部队工厂。
这个“工厂”,就是拉文斯布吕克妇女集中营。集中营里耸立着一座3层高的办公楼,入口的大门上有一行字,“劳动使人自由”。
阿玛丽娅走进这家“工厂”,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很大的操场。操场的两边扇形地排列着许多木房子。在这里,除了德国纳粹的军官、士兵和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警犬以外,其余的人都是囚犯,多是女人,也有孩子,老人,还有男人。
从操场向周围望去,可以看到围墙和岗楼。机关枪的枪口对准着操场上的人们,随时准备射击。在操场的围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围墙上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走进者格杀勿论”。
阿玛丽娅有些头皮发麻,这里是干什么的?阴森恐怖的气氛,让她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他们被安排在三楼不同的房间住下,他们的工作是进行科学研究。
原来,德国纳粹党卫军的重要成员之一莱因哈德.海德里希,遭人暗算,最后抢救无效死亡。希特勒对此大发雷霆。
莱因哈德.海德里希的地位仅次于盖世太保的头子希姆莱,而且他是希特勒有意培养的接班人。他行事极其残酷,有着“金发野兽”、“纳粹的斩首官”、“死亡追随者”、“第三帝国黑王子”等许多恐怖称号。
希特勒发火,除了对刺客的愤怒外,还有对医生的不满。在希特勒看来,在抢救中,是医生处理不当。如果及时使用磺胺类消炎药物,莱因哈德.海德里希一定能够治愈,免于一死。为此,希特勒找来了他的私人医生,卡尔.盖布哈特。
卡尔.盖布哈特为了能够找到治愈已经死亡的莱因哈德的方法,他主张在其他人的身上复制一道与死者莱因哈德一样的伤口,在活人身上进行人体实验,并认为这是进行科学研究。
02
阿玛丽娅.欧也妮以护士的身份参加了卡尔.盖布哈特小组的人体实验。
拉文斯布吕克妇女集中营关押的多是妇女和儿童,他们前后在犯人中挑选了七十多名17岁以上的年轻女孩。
女孩们被分成了几组,带入实验室。在不使用任何麻药的情况下,用铁锤将女孩子的腿骨砸断。实验室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有个姑娘,当场昏死过去,党卫军们再用冷水把她浇醒。
阿玛丽娅负责给这些受伤的姑娘进行包扎治疗。她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伤口,骨胳被砸断,流出白色的骨髓,伤口断面参差不齐,锋利的骨头茬子刺破了皮肤,血肉模糊,鲜血不断地流出。
阿玛丽娅很想用些麻醉药物,让姑娘们减轻点痛苦。但她被卡尔.盖布哈特严厉警告说,不许对犯人施以同情心。
从此,阿玛丽娅就生活在了噩梦之中。
七十多个姑娘美丽的双腿,在纳粹的铁锤下,被残忍地砸断,她们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有的精神失常,有的失去了生命。
有的姑娘即使侥幸活了下来,或是在这个实验的过程中被治愈,她们最终仍是难逃一死。通过治疗,她们恢复了健康,医生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实验数据后,这些姑娘就像小白鼠一样,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转头就被杀掉。
03
一天早上,阿玛丽娅还没有开始工作,她正站在窗前活动着腰肢。她看见从外边开进来三辆军用卡车,卡车后边的蓬布被掀开后,车里的人被轰着跳下车来。操场上每隔几步就站着一个士兵,他们荷枪实弹把整个操场围了起来。
在这些人中有几岁的孩子,有六七十岁的老年妇女,也有一二十个年轻的男人,剩下多数是二十岁到四五十岁的女人。她们中间还有几个穿着军服的女军人,看样子是英国或俄国的女战俘。
很快,这些人被带到了操场上,士兵们要求她们站好,等待军官的训话。
“全体注意了,脱掉你们身上所有的衣服”,军官用喇叭大声地喊叫。几条健壮的狼狗,正冲着女人、孩子和老人们一阵狂吠。
一个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一个士兵牵着狼狗冲小女孩子走过来,母亲忙把小女孩子掩在自己的身后。
阿玛丽娅害怕起来,她真的害怕士兵让那凶残的狼狗去咬那可怜的小女孩。
母亲做出求饶的动作,估计是在说:“求求你,求求你。”士兵停下了脚步。
“脱掉你们所有的衣服!”喇叭里又传来军官的叫喊。
迫于士兵的威胁,操场上大部分女人脱光了衣服,她们身体蜷缩着,害羞地低着头,用双手掩住自己的身体。那些人有的臀部挺立饱满,有的干瘪,也有的骨瘦如柴,还有孩子。
有少数女人坚持不肯脱衣服。立刻,有士兵冲上去用穿着皮靴的脚猛踢她们,用枪托子狠狠地朝她们的胸部、腹部打去。
阿玛丽娅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一切,她的心揪在一起,双手合十,默默地为她们祈祷。她看到有十几个女人被士兵们从人群中拽了出来,拽到五六米远,当着众人的面,举起枪,抠动了扳机。
“嘣、嘣、嘣……”连续不断的枪声,那么清脆,划破了阴沉沉的天空,也穿破了阿玛丽娅的耳膜,那声音像子弹一样钻进了她的大脑。
再看那些女人,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其中就有穿着军服的女战俘。
剩下没有脱衣服的女人大概不愿意被打死,乖乖地脱光了自己的衣服。
军官又继续命令着:“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立即剪掉你们那些肮脏的头发,凡是违抗命令的,立即枪毙。”
阿玛丽娅的同事,一位三四十岁的女军医,走过来,拍了拍阿玛丽娅的肩膀说:“以后你就习惯了,那些人一会会被送进毒气室里。”
“干嘛要去毒气室,消毒吗?”阿玛丽娅傻傻地问。
“对,消毒。她们太脏了。把她们和身上的细菌统统杀死。”
“她们怎么了,可都是活人呀!”
“她们的人种有问题。”女军医高傲地说着。
后来,阿玛丽娅才知道,这些用卡车运来的人,军官们逐个点她们的名字,核对人数后,被送进一个“浴室”里,进行所谓的“洗澡”。
人们光着身子,人挨着人,人挤着人,老人、小孩和妇女哭声一片。她们被士兵强行地推进去,其中还有一些男人和她们混杂在一起。
纳粹士兵们从观察小窗里观看这些人的反应。
进到屋子里的人们,发现这里并不是淋浴间,开始骚乱。此刻,屋顶上的小铁窗突然被打开,士兵从上面扔下氢氰酸的毒晶体。
氢氰酸,是一种剧毒的化学物质。急性氰化氢中毒,在短时间内就会出现胸闷、心动过速、头痛、恶心、呕吐等情况,甚至深度昏迷、抽搐,直至死亡。
赤裸的女人们发现从上边投下来的白色晶体,有的人开始发疯地往门口挤,但那坚实的大铁门她们根本无法打开。毒气起了作用,有的人开始使劲地抓挠头发,甚至抓自己的眼睛,也有的人开始大小便失禁……
时间不长,大门打开时,集中营中的犯人们开始清理毒气室里的死尸。一些劳工开始搜取死人的耳环、首饰等。他们见到后,立刻从尸体上扒下来,有的人镶有金牙,也被人敲下来。然后将尸体推到焚尸炉里火化。从所谓的犯人们被关进毒气室杀死,再到把她们的尸体焚化,整个过程不到半个小时。
一整天,阿玛丽娅都没有说话,默默做着自己的工作。中午和晚上她都没有吃饭。下班后她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宿舍,她想念巴泽尔。
来到这里后,阿玛丽娅很少见到巴泽尔,他们被分配在不同的实验组里,进行各自的工作。她很想把自己的恐惧告诉巴泽尔,希望巴泽尔带她离开这里。
阿玛丽娅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她的组长兼导师,导师和善地和她说,让她等一等。
大约过了一周左右的时间,阿玛丽娅和她夫君巴泽尔离开了拉文斯布吕克妇女集中营。他们经过一番辗转来到了波兰的南部的克拉科夫的奥斯威辛小镇。
阿玛丽娅从军用卡车上跳下来,又看到了她所熟悉的铁丝网、围墙,甚至在集中营大门上也写着“劳动获得自由”的字样。
阿玛丽娅想起那些跳下卡车被送进毒气室的人们,她害怕也会遭到同样的待遇。
阿玛丽娅没有向前走,而是拉着巴泽尔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她听到士兵端着枪对她喊:“喂,干嘛呢,磨磨蹭蹭的。”士兵的德语显然不够标准,带着波兰味。
这次,阿玛丽娅的导师是西格蒙德·拉舍尔。
拉舍尔当时正在做飞行高度对飞行员影响的一个研究课题,但一直没有进展。他参加了德国空军的一个特种医学训练班,回来后,想做一个高空人体实验。
拉舍尔建立了一个实验室,是一个减压室,模拟9000米高空中缺氧的环境。目的是要为德军培养一支能力超强的空军飞行员队伍。
拉舍尔给希姆莱写信,很快收到了回信。希姆莱大手一挥,批了一批所谓的“罪犯”,都是苏联战俘,个个年轻体壮。
这一天,阿玛丽娅的工作是辅助拉舍尔做好各种实验数据的记录。
被带进来做实验的是一个37岁的苏联小伙子。他身上有着健壮的肌肉,一看就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
阿玛丽娅记录下实验的情况:
实验的受试者总计呼吸了30分钟。
实验前三分钟,受试者基本正常。
实验开始4分钟后,受试者开始出汗,并且不断地扭动脖子,看起来很不舒服。
5分钟后出现了痉挛。从第6分钟到第10分钟,受试者呼吸急促,开始出现发狂的行为,他开始用手撕扯自己的头发,努力想减轻压力。他开始用手指和指甲抓挠自己的头和脸,用头撞墙壁,并且大声喊叫,但仍然在本能地努力,试图减轻身体上的压力。
倒计时5分钟时失去知觉,呼吸逐渐减慢,平均每分钟只吸气三次,在接近30分钟时,呼吸完全停止。
在停止呼吸大约半小时后,在拉舍尔的带领下,他们开始解剖尸体。
他们的高空实验得到了德国空军高级指挥官的赏识,并嘉奖了拉舍尔。
拉舍尔突然想到,他们的实验还漏掉了一项重要内容,那就是在高空,除了缺氧,还有低温。继而,他又进行了人体低温实验,将人放入零下3度的环境中,不断降低温度,看人体的承受能力。当温度降到零下20度时,观察人的反应。之后再用热水、电烤等方式,观察人体升温的情况。
阿玛丽娅一边观察,一边帮着医学博士记录各种数据。她心里非常疑惑,这是科学研究吗?简直是在摧残生命。但她没有反抗能力,她只是个护士,一个最低级的工作人员。她身边任何一个人的头衔都比她大,资格都比她老,她能说什么呢?她还经常被训斥,不要对这些人施以同情心。
阿玛丽娅变得郁郁寡欢,不愿意说话,不愿意吃饭,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工作中经常出差错,不是打翻了试剂瓶子,就是张冠李戴,把“犯人”的编号搞混,行动也变得像老年人一样迟缓。
阿玛丽娅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她被调离了实验团队,被安排去清扫楼道。
04
1945年1月,苏联红军攻克了波兰的奥斯维辛小镇,集中营里的人员才得到了解救。
阿玛丽娅被带到了法庭上,要求她提供证词,但是阿玛丽娅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法庭认为阿玛丽娅不肯揭露纳粹的罪行,是纳粹的死党,被关进监狱。在监狱里阿玛丽娅撕碎了床单,将床单编成绳子,栓在牢房窗子的栏杆上,企图自杀。幸亏被狱警及时发现,才救了下来。从此阿玛丽娅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想起了她已订婚的夫君巴泽尔,他那样年轻、帅气、有才华,他们如果不是去了菲尔斯滕堡,他们会举行婚礼,她会为他生一大堆的孩子,过他们幸福的生活。但是,战争毁了她的一切。
当阿玛丽娅听说巴泽尔在逃跑时被击毙时,她伤心地流出了眼泪。
后来纳粹的罪行不断被揭露出来,阿玛丽娅悔恨自己成为纳粹的一名帮凶。虽然她没有亲手杀人,但是她依然觉得自己和那些刽子手一样,双手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噩梦缠绕着她,让她身陷泥潭无法自拔。
阿玛丽娅睁开了眼睛,她要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人们。
后记
二战期间,特别是1940年以来,德国法西斯在波兰奥斯威辛、马伊达内克、特雷布林卡和德国布痕瓦尔德等地设立了集中营,杀害了大批政治犯、战俘、犹太人等。奥斯威辛集中营是位于波兰奥斯威辛附近的最大的集中营。
纳粹法西斯在集中营中进行了大规模的综合性灭绝实验,除了毒气杀人的“浴室”外,还有储放尸体的尸窖以及焚尸炉等,臭气熏天。
纳粹法西斯还挑选犯人进行医学实验,如绝育方法,对孪生子女进行活体解剖,往眼球中注射药物使其改变颜色等。
约有600万犹太人在集中营中遭到杀戮。此外,监禁、挨饿、污辱、虐待、严刑拷打更是不计其数。
德国素有崇尚科学主义的现代价值观,认为日尔曼民族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德国纳粹掌握着现代科技,配备着效率极高的屠杀设备,堪称死亡流水线,他们的目的是要把整个欧洲乃至全世界的所谓“劣等民族”从地球上消除掉。
1985年5月24日,美国、以色列、联邦德国三个国家对素有“死亡天使”之称的约瑟夫门格勒发出联合通辑令,表示一定要将其绳之以法。
历史终究是历史。铭刻历史,期盼和平,愿不同种族的人们同在一片蓝天下,畅快地呼吸自由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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