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变成了海》第一章:世界变成了海的下午

"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大世界里,但每个人的世界却并不是千篇一律的。"

   李开很野,这是母亲说的,她自己并不这么觉得。因为,村里的地洞她没有钻过、池塘没下过、树没爬过、架也没打过(与男孩子)、风筝没放过、山里没去过、龙虾没钓过、、、、,可这些米粒都做过,而且米粒还比自己小一岁。每次米粒、柳夏或村里其它小朋友来找自己玩时母亲不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就是把自己一起带到田里或地里。

今天中午柳夏来约李开时,母亲正在睡午觉,而李开正被蝉叫声音扰得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当柳夏的叫声响起时她有点被惊到了,她想这么大声把妈妈叫醒了就不好了,她赶紧起来跑到屋外,一看,柳夏正站在她家的樟树下一手拿着自制的钓杆,一手提着一个小铁罐,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她一看就乐了。“去钓龙虾不?”柳夏看着李开问,李开忙转身往屋里看了看,回了句,“你等会”。于是转身回屋里穿上鞋子把门轻轻带上后出来了。“去哪钓啊”李开边问边回头听屋里的动静。柳夏看她的样子说:“你妈在家?”“嗯,在睡觉,小点声。”“去大塘钓吧,不晒还有鱼,搞不好我们还能钓到几条。”“那不是不让钓吗,又远,要不就在我家门口这个塘钓好了,又近,我妈叫我我也听得到,而且龙虾很多的,真的!”柳夏听了没有答话,“大不了我拿把伞过去,我给你打伞,保证不晒。”说完一脸可怜地看着柳夏。“行,那你去拿伞,快点。”柳夏一说完李开立马跑进去拿了把直杆伞还拿了本旧书头上还戴了顶破草帽。“你拿书干吗?”柳夏看着李开书里的书有些不解,“给你扇风用啊!”说着李开把书递给了柳夏。

李开她们家前面的坡下面就是一个小池塘,水不深,最深处连2米都不到,西边和北边地势高些,是旱地;东边地势低些是水田;水塘的四周是低低的塘垅,垅上只有几棵瘦瘦的槐树。平日村里基本没人到这来,只有隔壁的三叔家每天早晚会把鸭子赶到这里来喂食,还有就是妈妈和旁边的姨奶奶会每天早晚把家里牛牵来喝水。两人下了坡到了池塘边,挑了个好点的地方坐下。李开赶紧打开伞给柳夏撑上,自己戴着草帽边给她扇风边看她串饵料。柳夏坐下后把杆放在一边去翻那个小铁罐,铁罐里塞了个袋子,抽出来后柳夏从袋子里抓了些蚯蚓出来,拿过钓杆上的线并把蚯蚓绑在线的顶端,那些蚯蚓还没有死不停有扭动着。“用蚯蚓钓?龙虾吃这个?而且这蚯蚓还在动不会跑了?不要绑紧点?”李开没有钓过,像个学生似的不停问。“没事,不会跑的,一会就能钓到。”说完柳夏又绑了一个,绑好后把钓杆递给了李开。李开看着柳夏问:“我也一起钓?我没有钓过的。”,手抓着钓杆一脸的兴奋问。“嗯,本来就是约你一起钓,没事,你只要把线甩出去就行了,到时感觉有东西在拉你的线就叫我,我帮你收。”说完,扬起钓杆把线甩了出去,饵料扑桶一声掉进了水里。李开看完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钓杆也学着想把线甩出去,可饵料不仅没有掉进水里反而落在了自己肩膀上,柳夏在一旁看着笑了。又试了几次才成功,李开想原来这个还要点技术啊。终于弄好后两人并排坐着,李开一手抓着钓杆一手扶着伞柄,而柳夏则一手抓着钓杆一手用李开带来的旧书扇风。“你咋没有叫米粒?”“她睡着了”本来李开还想找点话说的,可柳夏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不能说话,会把龙虾吓跑的。”,李开只好“哦”了声。这样坐了会儿,不能说话又不能走动对李开来说太无聊了,完全没有想象的有趣,渐渐地她有些三心二意开始东张西望,想找下有没有啥有趣的好玩的打发下时间。柳夏着着李开说:“不是非坐在这里不可的,你可以把钓杆插在土里,只要注意看着线有没有动就行。”“不用,我只是看看,不动。而且你不打伞会流鼻血的。”李开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可你的手在动,这样带着杆也动了,会吓走龙虾的。伞不打也没啥。”柳夏的样子有点生气。李开有点不好意思了“行,我不动了。不过我草帽给你扇吧,你把书给我,我看书。”说完摘下草帽递给柳夏拿过书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故事汇》,是李开从奶奶家翻出来的,奶奶说是从军队的垃圾堆捡的。里面都是些故事和笑话,还插有图画。李开很喜欢看,里面基本都是些城里大人的故事,李开有时间就翻着看下,不过爸爸和哥哥不让她看,说不是她看的书。是的,虽然里面有些东西她不是很懂也有不少字不认识,不过她还是觉得很有趣,总是偷偷看。两个人没说话,一个看书一个看着水面。渐渐地李开握杆的手越来越松,突然一个拉动杆从李开手上掉了出去,李开惊得忙起身去抓,可没有抓住。她把身子往前倾了些一边对旁边喊“快点、快点,上钩了。”,可她们现在是坐在斜坡上的,于是她最终也没有抓到钓杆人还掉到水里去了。李开从没有下到过漫过下身的深度的水中,更不会游泳。所以在掉下去的那一刻她就慌了,她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让自己离开水得到空气,她觉得自己快要死在水里了。在李开起身抓杆的时候柳夏本来想拉住她的,但倒下来的伞砸到她了,等到她回过神来时李开已经在水里挣扎了。她赶紧下到水里去救人,可她只跟爸爸一起玩过水,从没自己一人玩过,更没有救过人。等到她好不容易把李开拖到岸边时她已经不动了,柳夏吓坏了,赶紧摇她,可还是没有反应。她想爸爸说过这时得让人把水吐来,可李开闭着嘴躺在那里根本没有办法吐水,想了想柳夏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反了个面让她脸朝下,一只手掰开她的嘴一只手拍她,拍了几下李开有反应了。等李开彻底好时两个人都累得躺在坡上不能动了。“水里原来这么恐怖啊,我刚才以为自己死定了!”李开说话时的声音还有点哑,“我都差点被你吓死了,我从来没救过人,把你拖上来时还以为你死了呢!”柳夏也一脸惊吓的说着。“哎,这事跟谁也别说啊,特别是别跟我爸妈说,不然又会打我了,而且更不会让我下水了。”李开转过脸对柳夏说,“当然,我可不想被骂,不过你刚不是说水底很吓人吗,还下水干吗,不怕?”柳夏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开问。“就是因为怕不想被淹死才要下水学游泳啊,不然哪天发大水就得淹死了。我可不想淹死了,那感觉太痛苦了,要不你哪天教我。”“不行,我可不能教你,我爸说了这个必须和大人一起学,不然会淹死的。”柳夏一边说一边看着李开摇头,说完补了句“你可以让你爸或你哥教你啊,你哥应该算大人了。”“你刚不是救了我嘛,而且你也知道我哥休息都忙着看书,我又有点怕我爸。”李开说完看着柳夏想再求下她,可人家柳夏一副很坚决的样子。“算了,哪天缠着我哥让他教我好了。不过这事你真的不能跟任何人说。”李开说完一脸认真的看着柳夏,而后者则一副“你当我傻子啊”的表情。躺着休息了会,身上的衣服也干了大半后两人商量着是接着钓还是回去,“回去吧,一会你妈该醒了会知道的。”“可我第一次钓龙虾啊,什么都没钓到就算了,还差点把自己给淹死了,杆也没了。要不钓到了再走。”说完李开一脸期待的看着柳夏,可柳夏已经开始收东西了“不钓了,别一会你又掉水里去了,再说趁你妈还没醒回去不会被发现。”李开看真的没有希望了就也开始收拾东西,“好吧”。

等李开轻手轻脚回到家时母亲还没有醒,将伞、书和草帽放好后又轻手轻脚的躺下了。可能是累的,李开一会就睡着了,不过她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梦,一个自己又要被淹死的梦,梦里自己在水里不停挣扎,可就是离不开水也踩不到地,感觉自己像一个没有翅膀的鸟被扔在了天空中,飞不起来只是一个劲的下沉,沉不到底,水在自己耳旁哗啦的响,自己也随着水不停晃动。就在她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时突然就吓醒了,呼呼的喘着气看了下旁边,母亲已经出去了。平日里睡觉时做了什么梦的话不管是美梦还是恶梦,醒来一会就会忘记,连大概都会忘记,只知道自己做过梦。但这个梦李开很多年后依然记得,记得梦中的恐惧,记得耳旁水的哗啦声,记得自己的挣扎。所以她想,这个梦是特别的。的确,这个梦是特别的,从那天以后李开开始能看见风,或者说是陆地上的水/风,看得见它们流淌的样子、静止的样子、翻滚的样子,从此世界变成了海,之所以说变成了海是因为那时的李开从没有见过那么多的水—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在水中。那感觉很奇妙,像做梦还没有醒依旧在水底。第一次看见空气成了水的样子是梦刚醒后的几分钟,其实梦醒的那一刻她应该就看见了,可当时她以为那是自己刚睡醒所以眼睛看不清,当她把眼睛转向一旁的风扇时,她发现自己看见了空中漂着一条小河,一条有些透明又带点白色浪花的小河,而小河正从风扇中呼呼地不断流淌出来。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睁开时那小河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晰,她清楚的看见一条近乎透明的小河流淌在空中,哦,好像不是空中,因为整个空气仿佛被泡了水,变得不再那么不可见,虽然依旧透明却明显可以感觉到变得有质感,她记得自己当时还自然的伸出手想去触摸下,可手上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但空气却随着她的手的动作产生了变化,空气中随着手的移动产生了波纹,就是水一样。李开想,难道我还再做梦,还没有醒?可不论她揉多少次眼睛睁开时看到的依旧一样,那是不是躺下等彻底睡醒了就好了。于是她躺下努力让自己睡着然后彻底醒过来,可她无法睡着,她不停的睁开眼睛闭上眼睛、睁开眼睛闭上眼睛,可世界依旧跟刚才看见的一样。她开始有点害怕了想找母亲、父亲或哥哥问一下,下床转了一圈却发现他们都出门干活了,而且又一次把自己锁在了家中。最终,那个下午李开是独自一个人渡过了。后来她想,也许该庆幸那个下午自己是一个人渡过的。正因为这样她才能将自己的秘密隐藏那么多年。在那个下午李开一个人努力地想要弄清为什么世界变成了这个样了,自己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要死了、、、、、,李开很恐惧,很想找人问问,她需要一个人向她证明自己没事或是世界依然正常,可她被困在了这里。于是李开开始翻书,翻学校发的书,翻哥哥的书,可这些书上面都是些古诗和数学题,而且哥哥的书上面有好多都是些她不认识的字和符号。最后李开在胡思乱想中再次睡着了,这次她什么梦也没有做,大脑好像沉入了深深的黑夜中。再次醒来时夕阳从窗外的玻璃照了进来,照在空中的那条小河上,一瞬间李开甚至产生了自己漂起来的感觉。眼前的世界依然是大海,但最开始的那种恐惧已淡化了很多,李开开始试着打量眼前这个不一样的世界。她发现夕阳下的世界又与她刚才看到的不一样了,如果说她中午看到的世界是一片几近透明的海的话,那么现在这片海开始透出一点黄色一点暗色,变得似乎更有重量感。眼前的变化竟然让李开产生了一种期待感,她突然很想看到早晨的世界、春天的世界、秋天的世界、冬天的世界、下雨天的世界、下雪天的世界、、、、、、,她想看看这些世界都与自己以前看到的世界有何不同。但这兴奋中夹杂着一种恐惧,就像是自己发现了一个没有人发现的新事物,有点高兴有点骄傲,却又担心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东西,或者是大家都有这个东西以前只是自己没有罢了。即希望这会让自己变得与别众不同,却又担心这会让自己变得奇怪。所以,李开在心中对自己说:这是我的秘密,我一个人的秘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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