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发文了。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文手。苟苟苟。
上课工作之余百无聊赖随手写了篇刀,大铡刀那种(bushi),近来太疲没心思写糖。
篇幅有点冗长纯属一时脑洞也来不及细细推敲细细修改。看官们要是看顺眼了,点个赞什么的都是极好的。
以下正文。
#鳏寡独
#自传体。
弘历十七年,楚徽宗驾崩,幼帝楚申单十又三,文武式微,诸王叛起,兵燹涂炭。
我恨,这乱世。
弘历十八年冬。
青州,吕旭村。
四妹和我,大抵是村里所剩不多的孤儿了,别的伙伴,有在后山乱葬岗的,更有在村外野狗腹里的,一个又一个,在这村子里销声匿迹。
依稀记得爹爹是个教书的,娘亲生出我和四妹就撒手逝去,爷仨勉强苟活。是去年七月罢,王师强征兵役,爹爹和村里其他青壮一样,被押去前线赴战,一去,便是不知所踪。
四妹体弱,和我相依为命,全依我盗窃些馒头存活,至于我,与狗夺食度日也就是了。哪怕这般,四妹依旧病魇缠身,我知道的,如此以往,四妹怕是命不久矣。平日里唯一的休憩,也只能躺在土地庙里的破藤椅上,将四妹抱在怀里教她识字。
村里大户商量着举村迁徙去南方避乱。出发当日,我把四妹背在背上,静静地跟在队伍后面。还是被发现了,村里人咒骂着我们,殴打着我们,我把四妹护在身下,冷冷盯着村长。拳打脚踢,我已然意识模糊了,那一幕,这辈子我都忘不了。村长咬咬牙,把我和四妹丢在路边,还有个女人扒走了我和四妹的草鞋,队伍离开了。
寒风真是凛冽,身上穿着破烂麻衣也抵御不住什么,四妹缩在我怀里发抖,呓语着三哥。我竭力抱紧四妹,却早已动弹不得,也不想再动弹了。
我恨,这人心。
路旁,天寒地冻。
马蹄此起彼伏,轰如雷动,而后戛然而止。
艰难地抬头,迎眼一缨枪尖,势欲落下。我没有动,盯着那枪尖,和握枪的巨大黑影,扯出一抹狰狞的笑,像极了一条狗,眼里只剩下恨。
“吴将军且慢。”
枪尖骤然停下。一红袍小将纵马缓缓而来,探身向那黑影耳语几句,黑影迟疑片刻点了点头,收枪退去。
红袍小将下马,站在我面前,细细打量。我已经看不仔细东西了,只看得见那人右眼一道骇人的疤痕。
“你想不想活?”我没回答,只恶狠狠盯着他。
“那你,恨不恨这命运?恨不恨将你们抛弃的人?”我依旧不说话,只是眼底的浓浓恨意作出了回答。
“你,想不想报仇?想不想让你妹妹活下去?”
我缓缓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你识不识字?”
我挣扎着张嘴吐出个字。“识!”
那人露出了笑意,把腰间短匕扔到我面前。冷厉的声音漫起。孤,镇南王二世子,楚乘风。赐你名曰,林默,从今往后,你就是本世子的狗。顿了顿。
“回答孤,你,恨不恨!”
我沉默着,我知道,我和四妹可以活下去了。我握紧面前的短匕。
“我恨!我林默,恨这天下无情,恨那庸帝无用,恨这乱世命如草芥!”
那人听着,继续看着。我明白,他想听的是,忠诚。我用尽力气爬起身来,将四妹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头磕在那人面前的土地。
“我林默,任世子殿下差遣!”那人没有出声,但我知道,他很满意。
弘历三十三年。
大楚帝都,泰安。
时间缓缓的过去,书房安静得一根银针掉落都可听到响动。砰的一声打破了平静,我狠狠一拳砸在桌上,俯瞰着跪在地上的暗线,无形的压力使得他连动都不敢动弹,手微颤着,屏住呼吸,不做声响。
“下去吧。”暗线急忙退下。
“楚乘风,你个…畜生!”胸膛在激烈鼓动,颤抖着拿起一旁的纸条。“林婉儿,强暴虐杀致死,亡于弘历二十年,残骸于镇南王府旧址暗室炼丹炉中寻得。亢金龙,奎木狼禀。”而另一张信纸,则用蝇头小楷写满。
“婉儿,四妹…”
夹杂着哭腔,思绪回到了那年寒冬。
被二世子殿下带回王府,对外则言是世子伴读,侍从起居,实则教授文书武艺,洗脑灌输对楚帝的仇恨和对世子的忠诚。
王府饮食医药、住行衣着自然不缺,冬日的寒冷很快便受过去了,四妹身体也日渐健康。不知不觉,已是第二年,我逐渐明白了我的使命,而四妹身体不仅彻彻底底康复了,也渐渐招展开来,四妹温婉少女的模样和声声“三哥”时时在我身边萦绕,我还给四妹起了名字,随我姓林,唤作婉儿,多好听呀。我总觉着,这样一辈子是不错的,真的不错,这是一年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
弘历二十年初,日日期盼的暖阳到来了,我在王府的生活也正式画上了句号。
临走前,我余光瞥了一眼四妹,满眼的不舍,她紧抓着我衣裳。我张张嘴。抱了抱四妹,道。婉儿,哥很快就回来,你别担心,哥会回来接你的!
几经波折,来到了泰安,住进了尚书府。谁人能猜到,堂堂大楚兵部尚书,竟是镇南王的人,更是镇南王二世子楚乘风的老师。
从现在开始,我不是吕旭村的孤儿,也不是二世子的伴读,而是大楚兵部尚书林怀仁的继子,林默。这一年,我十七岁。
婉儿,十岁。
而今,十三年过去了。
我,林怀仁继长子,师从当今文坛牛耳李守鹤先生,家世显赫,文曲之资,连中三元,独占鳌头,友人无数,人脉深厚,仕途通达,少年老成,三十岁便是朝堂辅相,堪称人中龙凤。谁人能知,每每深夜,卸下伪装的我只是一个想要早日完成任务能够和妹妹团聚的哥哥。
十三年了,我助其铲除其他世子,助其弑父登上镇南王宝座,助其笼络朝堂官员,助其缓解中央对地方的猜疑,助其在镇南王领地里暗中发展。
十三年了,我甚至不知道婉儿是否还记得我,但我始终记得,我和婉儿相依为命,我和婉儿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来泰安的目的,是助世子覆灭大楚。当年离开王府前夜,我和世子达成协议,我为其潜入大楚,他许我后半生自由,不要荣华富贵,只要四妹平安。
可!可!
思绪骤然被怒火中断,浑身在战栗。
“居然!居然!”脑中浮现出暗线传来的详细信息和我的判断。
弘历二十年,我离开王府来到泰安,楚乘风将四妹提为贴身侍女,酒罪后强暴四妹,大病初愈未多久且时才十岁的婉儿,如何能经受得住这般侵犯,可这畜生却不管不顾,硬生生将婉儿强暴虐杀,便将婉儿尸身抛入丹炉,封死暗室,毁尸灭迹。
那这十三年里,和我书信往来的,又是谁?
踉踉跄跄走到书架前,打开暗格取出厚厚一沓书信,抚摸着信上“林婉儿”三个字,惨笑着,喃喃自语。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原来,四妹早就不在了,原来,我一直活在谎言里…
左手在腰间抚出楚乘风当年赐给我的短匕,狠狠握住匕刃,刹那便是鲜血淋漓,面容狰狞,像极了十四年前那条狗。右手提笔在纸上纵横。“禀王爷。如今大势未成,理当徐徐图之,默定竭力以助王爷大事,京城默一手处之,王爷安心。另,默深谢王爷美意,愚妹嫁于王爷长子为妾,此三生有幸,默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林默。”一气呵成,掷笔凝视这封信纸,眼底,只剩下恨。
我恨,这人面兽心。
我恨,这禽兽不如。
我恨,楚乘风。
弘历四十一年。泰安城外壬河边树林。
“王爷,快走,这里有末将在!”
“吴将军,好久不见。”我从不远处缓缓踱步走出来,带着一抹笑。
“站住!你是?”那巨大的持枪壮汉抬枪呵斥。
身后那人威严的声音带有一丝疑问。“是林默吧?”
我停步拱手。“见过王爷,正是微臣林默。”
抬眼看去,那人依旧一席红袍,却是王侯姿态,虎目豹颈,右眼疤痕更显不怒自威,正是当今镇南王楚乘风。
楚乘风舒了口气。“原来是林爱卿,爱卿如何会…”还未说完,身前壮汉爆喝一声,“王爷,他不是林默!”朝着我咬牙切齿道。“你不是林默!你怎可能无声无息通过我黑翼军的岗哨?”我轻笑一声。
“不,我是林默,但在八年前,我就不是了。我,叫林念婉。”转眸盯着楚乘风。“王爷,你知道为何我是林念婉麽?你是聪明人。”
而后无视了楚乘风短暂愣神后显露出的些许惊慌和那发黑的面色。我自顾自继续说道。“黑翼军?吴将军,你说的是他们麽?”拍了拍手。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须臾,近百名持刀黑衣人,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将这地方彻彻底底包围起来。
“王爷,你想知道为何此次伐楚会一败涂地麽?你想知道为何楚军会知道你的行军路线麽?你想知道为何泰安成了最大的陷阱麽?”
我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夹杂着些许讥讽。
“对,是我。从八年前我就开始准备这一天了,这一天,我足足等了八年!”
我笑的愈发狰狞。“你在强暴婉儿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会有今天?你足足骗了我十三年,十三年啊!如若不是我自己查了出来,恐怕我如今还将是伏在你身下的一条狗罢。”
狠狠一挥手,近百名黑衣人一拥而上。
“楚乘风,你个畜生!你知道么,当狗,我不在乎!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给你当一辈子狗又如何?”
壮汉将楚乘风护在身后,奋死抵抗。
“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婉儿!她才十岁!她才十岁你懂么!”
冷眼看着他们的厮杀,直至壮汉倒下,死不瞑目,楚乘风遍体鳞伤,伏在地上。
我缓缓走到他眼前。
“回答我。你,恨不恨?”
蹲下身来,抚出腰间短匕,狠狠刺入他后腰。任由楚乘风发出痛苦的哀嚎。
“你,恨不恨这命运?”
拔出短匕又刺入背脊,狠狠划拉开来。楚乘风无力地嘶吼。
“你在强暴婉儿时,婉儿比你如今痛苦千倍万倍!你,可曾想过?”
抽出匕首,将其翻过身来,手起匕落,楚乘风胯间那坨软肉夹杂着衣屑滚落在地。而后匕首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起身。站立良久。转身离去。
后据史书记载,国相林默率兵南征北战,于弘历四十二年,平定乱世,匡扶大楚皇室,受封太子太傅,受封定国大学士,受封一字并肩王,封地原镇南王域,为大楚建国以来唯一外姓王。弘历四十三年,其弟,林怀仁幼子林嗣继位一字并肩王位,林默本人挂印而去,不知所踪。后疑似于青州附近出没。
弘历四十八年。
青州,吕旭村。
今年,我四十五岁。
我喜欢上了教书,喜欢教村里的孩童识字,更喜欢上一个人躺在破藤椅上自言自语。
我始终孤身一人,至死这般。
我叫林念婉。我想婉儿。
文/ Ghoulga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