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江湖不太平，战事不停，烽火四起，民不聊生。

这年我17岁，我抬着头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老头子：师傅，您不是说18岁之前不允许我下山吗？

老头坐在石头上面，仙风道骨，腰上别着个朱红酒葫芦，眼前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一阵风吹过，老头子用手抚了抚长须：懿君，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学了本领，也到了你下山的时候了。

师傅，可是你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男人要做到自己的承诺，现在下山不是和你之前说的背道而驰嘛？

咳...咳咳，老头古井无波的咳嗽道：懿君，你去后山看看。

师傅，米缸里的米不够了，您得下山去买米了。

老头子跳了起来，拨开身上青衫，胡须翘到了天上，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也知道没米了！等你18岁，你师傅，我，都不凉了！！！

我叫江懿君，今年17了，从小跟着老头子在山上长大。

老头子是个奇怪的人，他和我说，万物皆有灵，不可轻易杀生，但是鸡腿啃得比谁都快，我要质问他的时候，又说什么我心净时，何处不见如来，我心净处，何处不是西天，这些我听不懂的东西。

他看起来仙风道骨，说的最多却是：馒头白啊白，白不过姑娘胸脯，荷尖翘啊翘，翘不过小娘屁股。

我便骂他：你这道貌岸然的老色鬼，还整天给我扯什么仁义道德呢。

老头子气的脸红的像个红皮鸭子，刚想举着手对我一顿劈头盖脸，唾沫横飞，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只是摘下朱红酒葫芦，仰天喝了一口：你这小娃娃，懂的什么叫坦诚相见。

我看着老头的脸上不屑的笑意，总在想，女人是什么存在呢？真叫人这么念念不忘嘛？

山下的小镇是为数不多几个不被战火波及的地方，原因无二，地偏人穷。赋税繁重，往往是忙活一年，还混不到一个温饱。

就像最繁华富有的地方会有穷人，最穷的穷山僻壤里也会有富人。

“排队，排队！”几个满面络腮胡须的壮汉护着一个公子哥，在小镇墙头分发粮食。

人群中忽然一阵慌乱，一个弱弱小小的男孩冲到了公子哥面前：大人您给我一碗粥吧，我娘亲...我娘亲他马上就... 少年话没说完就忍不住抽泣起来。

“啪！”一身鞭响响起，仿佛晴空霹雳：哪来的野东西，想吃就滚去排队！

大汉挥动着手上的鞭子，仿佛地上的这个人就是一头牲畜。

年少轻狂，年少轻狂，要的就是狂，我一脚踹翻了这个大汉，打了粥给小孩，可是却狼狈的被追兵追的策马而逃。

骑马飞奔，路旁一个红裳姑娘的衣裙被带飞了起来，追兵没有追来，我停下马车给她道歉：姑娘，不好意思，我是有意的。

我想像着她红着脸庞，羞涩的逃跑的样子，一般的小姑娘那受得住这样轻佻的调侃。

只是她却是一脸愤然的看着我，气鼓鼓的，脸蛋鼓起来像个大包子，盯了我一响，冷冷的吐出来三个字：臭流氓。

看到她转身准备离去，我一时讪讪然，脸上有点发红，竟然一时恍惚，不知道说什么言语。

促不急然，她突然转身，一个巴掌打在了我脸上，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就一溜烟的跑去。

我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从来只有我江懿君调戏女子，今天却被一个姑娘给调戏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明明没有大太阳，我的脸上却火辣辣的疼，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还残存着她手掌的温度。

遇见她之前，我不知道情为何物，我也不明白我这是不是情，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脑子里存在的都是她笑起来时，脸上的两个小酒窝，一个倾城，一个倾国。

我拿起老头子的朱红酒葫芦，学着老头，仰天喝了一口，原来酒是甜的啊！

少年的江湖，只需要手中有酒，背上负剑，心中有她。

在山上的时候，我每天劈柴，练功，和老头子打嘴仗，一天一天的很快就过去了。

遇到红衫姑娘之后，我的日子还是很平常，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打打杀杀，只是会时常的陷入恍惚，在每次出剑的时候，脑袋里总会蹦出她的笑脸，在落日黄昏之后，我时常感觉一阵奇怪的状态，空落落的，我从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感，却又让我感到窒息。

走在小镇上，我慢慢的习惯低着头，或许，走着走着，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就会看到她吧？这不仅让我在想，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应该是人世间第一大欢喜事了。

“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巷子里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随后便伴随着一群人的大笑。

我抬起头，看过去，一袭红衣，在深深幽暗的巷子里，显得那么耀眼，是她。却被几个衣裳破烂的汉字团团围住，眼中流露出淫邪的眼神。

我拿起酒葫芦喝了口酒，笑盈盈的看着她：我是应该视而不见呢，还是应该视而不见呢？

”你小子别多管闲事，这年头，死几个人，官府可管不着，识相的就滚远点“

”姑娘，你说呀，我脸现在还疼着呢，我这救了你，你该怎么报答我呢？“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戏虐的看着她。

她嘴唇紧咬，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就像一把剑，很冷，很快，比我出剑还快，只是一眼便刺中我的心脏。

只是几剑便让大汉知难而退，我看着她：姑娘，暗惯例，我救你一命，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以身相许？

她戏笑着看着我：哟，公子，以身相许，那是面对中意的剑仙才会说的，而且呀，像您这种，我只能告诉你，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了唉。

我被挤兑的不知言语，有点尴尬：我师傅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真如此。

你师傅真是个明白人，你就少招惹我！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你没事吧”公子哥，带着一大群仆役慌慌张张跑过来，眼中满是焦虑。

“无事，谢谢你啊，宋知命，这位大侠已经帮我摆平了“说着用手指着我。

原来她叫谢谢，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看着眼前的宋知命，竟是施粥的公子哥。

宋知命面露尴尬，极力掩饰对我出手拯救谢谢姑娘的愤怒。我心中，瞬间明了，这不正是，公子哥喜欢玩的英雄救美嘛，看来是我坏了人家好事了。

”大侠，你刚才救了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请你去吃牛肉面了。“仿佛为了摆脱宋知命，她突然对我说道，眼神中有着那么一丝祈求？

”谢谢姑娘，我也陪你去吧，听说小巷的牛肉面是一绝，我都没有吃过“宋知命赶忙说道。

”不用了，公子，不敢劳烦您，这次算我报答这位大侠的救命之恩，您下次在来把。“

宋知命，讪讪离去，我看着她，走在前面，抬着头，看看天空，仿佛内心承载着一座秋天的悲伤？

”诺，给你“她把牛肉面，推到我面前，不转睛的盯着我说道：面要大口吃，酒要大碗喝，这样才像大侠。

“理当如此“说着，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

”大侠，你会放风筝嘛？”她拿起大碗，咕噜一口灌了下去，酒水洒在她的红衣裳上面，又像是自言自语，大侠怎么会放风筝呢，大侠都忙着练刀练剑，哪有时间管这些稚童做的事。

我呆呆的看着她，眉头紧皱，眼神飘忽，我想告诉她，会的，做喜欢之人喜欢之事，便是我的第一欢喜事。

突然，她提起一坛酒，仰头倒入嘴中，嘴角流着酒水：你叫江懿君？江懿君你是不是喜欢我？！

天底下你见过那个侠客喜欢像你这样没有姑娘样子的姑娘？我慌忙辩解到，我连忙低下了头，我就算不承认，也知道自己喜欢她。不喜欢 ，如何会总是心里空落落的呢?

她哈哈大笑“醉话醉话”随后“砰”的一声醉倒在了桌子上。

情之一事，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知道你已知，我又不知何止。

曾经师傅看到恶狗，落荒而逃，我笑骂他懦夫。看到山贼打劫，师傅诺诺弱弱，我说他懦夫。唯独面对女子，师傅总是精神奕奕，我却焉了。师傅说，你才是真正的懦夫。

我不惧恶狗，我挥剑斩恶人，我行走江湖，我说我不是，只是此刻，在喜欢的女子面前，不敢说出自己喜欢她的真心话，我终于明白，我是一个懦夫。我心中万般愁绪，自责，只是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咦？这酒怎么就是苦的呢？

冬天大雪封盖，我说，谢谢姑娘我们一起去看雪吧。我说谢谢姑娘，到了春天，我陪你放风筝吧？我说谢谢姑娘，到了夏天，我们在一起去吃牛肉面吧？我说谢谢姑娘，到了秋天我们一起荡秋千吧，我说谢谢姑娘，等我做了将军，骑马带着大红花，回来娶你好吗？

师傅说，有喜欢的的姑娘就丢下手中的剑吧。儿女情长的很影响行走江湖的。

师傅说，天下大乱，怕是撑不了了多久了。

师傅说有喜欢的姑娘，就安定下来吧。

我说，师傅，年少轻狂，儿女情长哪及国难当头，我要去护国。

在一片速冻的大雪霭霭中，她一身红衣，那么耀眼，她笑了起来，用手比着我的眉头：那时候，我都有这么高了吧？

她歪歪头，看着我笑着说，脸上两个酒窝，一个叫不舍，一个叫等待。

我看着她说，等我回来。把酒葫芦留在她身旁。

好的，我等你三年。她怔怔的看着湖面的冰雪，没有回头，泪流满面。

飘雪时分，凉刀出鞘，横放竖锋，无人时切雪，有人时割头饮雪。我的剑很快，我的剑很利，入阵杀敌，势如破竹，敌人的血飙溅在我的脸上，血色盖住了我的双眼，我知道，只要我多杀一个敌军，我就能快一步回去。

那一战，右将军的兵马损失殆尽，将军说，伺机而动。

我点了点头，然后循着敌军退散的痕迹，挥剑向前，带兵纵马，跑出数百里，杀出一场大胜。

八百斩两千，砍死了敌军的相国，叔父。

消息传到皇帝耳里，皇帝都不敢置信。

支撑的只是故乡等待的一个红衣姑娘，每一次挥剑，每一次冲阵，脑海里只剩下记忆中的那一抹红色，

转瞬三年过去，将军说，在战两年，击退匈奴。

皇帝说，击退匈奴，封你护国大将军！

不能战死沙场，骑马戴着大红花，娶谢谢姑娘。我咬了咬牙，看着眼前的一片黄沙：好！

五年后

战事停止，大胜匈奴，举国皆知，沙场上有个红衣将军，出剑快，亲陷阵，一往无前。

我回到小镇，策马奔向小巷，官兵二字排开，场面恢宏，我说，谢谢姑娘，我江懿君，回来娶你了！

我轻轻敲了门。

嘎吱，老旧的房门打开，里面出来一个老人。

”伯父，请问谢谢姑娘在家吗？“

老人没有说话，转身进屋，拿着一个朱红色酒葫芦递给了我，关上了房门。

“嘎吱”声音悠长而落寞。

谢谢姑娘在二年前的一天自杀了，坐在红色的马车上，在嫁给宋知命的婚礼上自杀了。

谢谢姑娘，坐在马车上，走遍了小镇，在最后离去的湖边，离开了人世间。

原来谢谢姑娘和宋知命早有婚约。

谢谢姑娘说，江懿君，我等你三年。

谢谢姑娘说，江懿君，你会放风筝嘛？

谢谢姑娘说，江懿君，你喜欢我嘛？

朝廷上，皇帝赐我护国大将军。

谢绝册封，我转身离去。

我把剑狠狠的折断在墙壁上，低着头说：不练剑了！

我想起了，师傅说，有喜欢的的姑娘就丢下手中的剑吧。

谢谢姑娘，剑，我丢下了，你能回来吗？

在湖边，我看着手上的风筝，随风飘啊飘。

“啪”

线断了

风筝在空旷的天空中，一飘一飘的。

我转身回到院子里，看到院子里的秋千。

我坐在上面一晃一晃的。